第一百十四章【情況不妙……】
這是石為先擔任這個代理市長之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常委會議，之前有一次，只不過那是趙以達宣布石為先的任命而已，石為先也只是做了一些上任的簡短發言。可是這一次，大家都知道，石為先要做出一個真正的表率了，到底是靠向趙以達一邊，還是與自己的副手走的近一些。這說起來也有些悲哀，堂堂一市之長，一個地級市的二把手，居然需要在一把手和常務副市長的權力斗爭之間擇良木而棲。
石為先沒介意掌聲的高低，只是保持著平靜的表情，打開手邊早已準備好的文件，交給負責會議事務的秘書，吩咐他分給每位常委一份。
常委們都被石為先這個舉動搞得有些糊涂，而趙以達和寧報斌在看到手里的文件之后，更是將眉頭緊鎖成了一團。
趙以達知道寧報斌有備而來，市里一共十一名常委，除掉現在不在場的軍分區政委，以及處于本次斗爭之中的三個方面，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張同訓，剩下的分別是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方大同，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吳向陽，宣傳部長陳江，市委秘書長陳六民，分管教育、文化、新聞的副市長錢同益，以及潤州區區委書記。這里頭，趙以達能夠穩穩控制的，是組織部長、宣傳部長以及潤州區區委書記的票，加上他自己，一共四票。而在此之前王漢任政法委書記的時候，他還能得到王漢的那一票。
通常情況下，軍分區的那票幾年來都沒用過了，而紀委書記方大同是個滑頭，從來不偏不倚，任何一邊都不靠著，十一個常委，通常只能投出九張有效票。是以趙以達在以前跟周偉順的爭斗當中，總是處于上風。
現在不同了，石為先根基尚淺，但是誰都知道他等于擁有三票，只是目前因為軍分區的人沒來，這也讓其余的常委有些嘀咕。
而寧報斌，原先周偉順在臺上的時候態度還有些曖昧，如果常委會議出現什么意外，他這一票往往會做棄權處理。既小小的幫助了趙以達，又不會太明顯的得罪周偉順。趙以達并不知道寧報斌究竟能夠爭取幾票，但是他既然敢于跟趙以達叫板，恐怕手里也不會低于三票。市委秘書長以及副市長錢同益的票，恐怕他都已經爭取到手了。無論如何，他都能讓趙以達的提議無法通過，這種表決，是需要達到投票人數半數以上才能通過的。
趙以達當然可以動用一把手的直接否決權，哪怕石為先和寧報斌聯合起來，他也有理由讓他們的建議不通過。但是自己的想通過，似乎只剩下爭取老滑頭紀委書記方大同的那一票。可是直到現在，哪怕秘書把石為先那份文件放在了他的手邊，方大同依舊瞇著眼睛，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樣。這個臨近六十的老家伙，其實是所有人里最不容易爭取的一票。
現在手里拿著石為先的那份報告，趙以達徹底有些糊涂了。石為先難道以為他這個市長真的是實質上的二把手么？說句不好聽的，在場的十個常委，鬧不好就連排在最末的潤州區區委書記真正能夠掌握的權力都比他大，他以為有了張同訓和軍分區的支持，就能通過這項決議了？
寧報斌的心里，也是相同的疑問，略微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這些天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市委秘書長陳六民，心道他可千萬不要掉鏈子啊。
石為先等諸人看了會兒文件，估計他們也該大概心里有數了的時候，才緩緩開口：“這份報告我也是做完才弄出來，一個通宵，早晨讓秘書整理，也沒有時間來得及給以達書記批示。不過今天這個會議主要的內容也就是這個，我覺得放在這里來講，也合情合理。以達書記剛才說了，碧波建筑曾經走過一些彎路，但是我認為，我們該本著治病的原則，而不是哪疼割哪的手段。尤其是碧波建筑本身接近二百職工，還有上千的民工依附著碧波建筑生活，一旦把碧波建筑的資產拍賣，讓這個曾經也對我們潤揚的經濟建設做出過一定貢獻的企業就此消失，恐怕也不太合適。這些人員的安置工作，也是一個極大的問題。我的建議都在那份報告當中，我就不詳細敘述了。寧副市長也有他的建議，我們不妨聽聽他怎么說。”
說罷，面無表情，簡短的叫人吃驚。
寧報斌大概也沒想到石為先玩了這么一手，居然只是開了個頭，也沒有著重強調什么，只是提了提拍賣碧波建筑的資產之后將會帶來的人員安置問題，居然就把球踢給了自己。
呆了呆，寧報斌還是很快開始了他的發言，先是肯定了一下趙以達的說法，又附和了一下石為先這份報告，都是虛晃一槍，最終還是把主要的火力集中在他的那個建議之上。
足足半個小時，他說話的時間甚至于比趙以達還長了。
說完之后，會場里的氣氛有些沉悶，似乎常委們都很為難，趙以達本來就是強勢人物，而寧報斌最近的表現也開始表明他的強勢，石為先雖然顯得不溫不火，但是他畢竟是二把手…
這時候，會場的門被敲響了，一個四十出頭的平頭男子走了進來，黑著一張臉，在桌邊坐下，沒有半點對于自己遲到的歉意，冷冰冰丟下一句：“軍分區有些事情耽誤了，來晚了。”隨后便好像沒事人一般，拿起手邊之前就放在那里的石為先的報告瀏覽。
趙以達坐不住了，開口道：“現在有三套解決方案，我和寧副市長的是早就提出的，為先市長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啊。原本以為今天會在兩套方案里拿出一套作為最終的解決方案，現在卻多了一套，諸位都發發言么，看看這個問題怎么解決，總是要解決的。張局長，仲后公園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和為先市長在處理，你先發表一下你的意見。”
原以為張同訓至少會打一下太極，不至于太極端，沒想到張同訓一開口就說：“我支持為先市長的方案，既考慮到了事后的人員安置問題，又響應了中央的號召。中央三令五申要求政企分離，我們要是在弄出個政府控制的企業，不太合適。我是個粗人，不懂得彎彎繞，以達書記的方案容易造成失業群眾的不滿，尤其是那些背井離鄉的農民工。寧副市長的方案跟中央的號召違背，根本就不該提出來！”
好家伙，張同訓這也是第一次正式在有分歧的常委會上發言，結果那立場堅定的叫所有人難以想象，而且宛如炮筒子一般，直接把趙以達和寧報斌一起轟了。
趙以達是希望張同訓能說兩句場面話，讓這個氣氛緩和點兒，沒想到他一上來就開炮，反倒讓氣氛更加緊迫。
“大家暢所欲言么，還有什么看法可以說一說？”趙以達無奈，只怪自己低估了張同訓支持石為先的決心，眼神同時飄向堅定支持自己的組織部長吳向陽。
吳向陽明白趙以達的意思，緩緩開口：“張局長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不過也不能僅憑一兩句話就否定了以達書記和寧副市長的方案么。以達書記的方案里，人員安置的確是個問題，但是難道有問題我們就退縮了么？問題總是可以解決的么。寧副市長的方案也有好處，可以長期增加市里的財政收入么…”這個吳向陽，別的本事沒看出來，打官腔倒是一等一的強。指望吳向陽能從聲勢上幫自己扳回一城的趙以達，突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妙，怎么原本應該堅定的站在他這邊的吳向陽，居然活起稀泥來了？
隨后發生的事情，就更讓趙以達摸不著頭腦，甚至于寧報斌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常委會上，除了必須擁護的某些決定，幾乎從來都不會表態的紀委書記方大同，突然睜開了他似乎永遠昏昏欲睡的雙眼，開口說道：“既然以達書記說是讓我們暢所欲言，我也說兩句。目前中央的目標很清晰，每年的gdp增幅要在十個點以上，這種時候，把一個每年上繳利稅數百萬元乃至上千萬元的企業放棄掉，恐怕跟中央的調子不符。另外我很贊同為先市長和張局長的意見，人員安置是一個社會問題，雖然是偉順市長留下的爛攤子，但是我們總不能說一甩了之。與其有了問題去解決，倒是不如不讓這個問題發生。至于寧副市長的方案，我看也沒什么必要，由政府接管，一兩年之后又要搞政企分家，到時候再重組到私人手里，這不是多此一舉么？為先市長這份報告很詳細，我注意到剛才不少同志都沒有細看，我建議大家仔細看看之后，再來發表意見。”
一時間，眾常委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讓一貫圓滑的紀委書記方大同居然開了口呢？而且，如此堅定的站在石為先這邊，這著實有些不同尋常。
接下來，軍分區政委黃帆終于看完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丟下一句：“軍分區還有事，我不在這兒多呆了。如果需要常委投票，我這一票投給石市長。他這個方案很好。”說罷竟是拔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