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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出(上)

夢想島中文    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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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余披甲輕騎,頭盔頂上紅纓在燕地秋日荒涼的大地上如一叢叢的火焰一般飄動。

這正是蕭言領出來的勝捷軍一半輕騎,人人配備雙馬,為了給他們湊齊這些坐騎,留守在檀州的那一部分勝捷軍,都讓了不少戰馬出來  每個人都知道,在檀州還立足未穩,前面女真兵馬動向未知,就這樣深入,到底有多危隘可是大軍之中。人人卻意氣高昂。

  只以為,蕭言這次,就走在他們最前面!

  騎軍來去如風,古往今來,只要騎兵還是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向來都是推崇主動進攻精神,騎兵從來都難以用戰線來限定死。哪怕歷史上的大宋,向來不以騎兵強出名,但是大宋這支唯一精銳輕騎集團,崇尚主動的騎軍氣質,仍然不曾稍減。

  十萬大軍,猬集在高梁河,精兵猛將匯聚一處。但是聞知女真南下,自劉延慶始,沒有一個人想到主動來抵御女真兵馬,反而想的是怎么找蕭干這些殘兵敗將的便宜,去搶燕京城,就當女真沒有南下也似。

  只有蕭言,永遠都是蕭言,帶領他們呼嘯北上,為大宋全軍掩護側翼。一如他當日在白溝河數百騎當先北渡,卷起反攻風潮一般。

  在十萬大軍對著女真人當縮頭烏龜之際,他們一舉就搶下了檀州,現在更深入百里,直抵古北口,接應他們在那里血戰御敵的袍澤弟兄!

  在這廣袤的幽燕大地上,千騎而北,拉出道道塵煙,跟隨在無敵統帥之后。不論敵人如何,只是朝前縱橫馳突,這樣才是真正的大宋騎軍幽燕邊地,深秋景象,到有些象這些騎軍最熟悉的陜西諸路景色,綿延燕山,頗有西北諸山景象。天地之中,草黃天藍。又經戰事,四下里除了那些膽戰心驚看著他們朝北而進的塢壁,幾乎就是杳無人煙。仿佛就像在橫山腳下的萬里沃野。

  這些勝捷軍輕騎看到眼前景象,一個個都在隊伍里頭大呼小叫。蕭言向來是樂于見到自己麾下士卒保有如此高昂的意氣斗志,有的時候兒甚至還刻意扶植。在隊伍前頭,也不甚拘管他們。

  有的勝捷軍甲士將腳翹在馬鞍上,有的甲士卻將甲包高高墊在馬鞍橋后面,半躺半靠在上面信馬由韁。有的人餓了,騎在馬背上啃著干糧,嗯哨應和之聲從前到后,孤軍深入險地,前面有莫測之敵,卻一個個都旁若無人的高聲談笑著。

  “邱家四郎,你瞧瞧,前面那個塞子,像不像你出身的德順軍籠桿城?直娘賊的都是白石頭砌的墻,太陽一晃花人的眼睛!俺們當初要跟著宣帥去江南的時候兒,你妹子來營里瞧過一眼,怯生生臊眉搭言的,標致得能到人心里去!還許了人家沒有?要是沒有,這次跟著宣贊要是能活著回來,許給俺成不成?”

  “做你的勝攢夢去!俺妹子許的是中安堡的人家,離家多近?家里又沒公公婆婆,妹婿是個管軍中糧餉的司馬,等閑也不能成寡婦。這日子過得多舒心?跟著你,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面,有兩個錢都送了關撲,賭運和俺們韓都虞侯使比起來是半斤八兩。俺是沒福分,只能和你一起沖鋒陷陣,俺妹子你卻休想!”

  “真是好地方,怎么恁得就給遼人搶了百多年!要是當年有俺們西軍在,遼人再也過不了這燕山!了不得俺們在這里又守個百多年就是,了不得再多幾十萬孤兒寡婦,在陜西諸路守得,在這燕云十六州俺們也守得!”

  “死了就在這里埋了,灑家瞧著,這里和俺們陜西諸路也差不多,就當回家了。誰有那功夫再把俺棺柜盤個幾千里回家!”

  “俺瞧著也成,當初跟著宣帥下江南,俺就尋思不能死在那兒。熱死個人,恨不得扒了身上的皮!埋在那兒,蚊蟲又多,在地下也癢得直翻身!”

  后面甲士們嗯哨起哄,蕭言策馬走在最前面,臉上露出的也是放松的微笑。統領這么一支大軍,才知道縱橫天下的感覺是什么。這種感覺很難言明一放在自己還是一個廢柴小白臉的時代。怎么樣才能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可是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一旦體會到這樣的感覺,卻讓人血脈賁張,再也難以割舍。

  甚至有些沉迷其間。

  這支勝捷軍,在當年雄州初遇的時候。

  正在被耶律大石和蕭干聯手兵壓在營中不敢露頭。一副灰頭土臉的喪氣模樣,雄州城中,倒是經常看到他們縱酒撒氣的跋扈模樣。

  要知道,在歷史上,這支勝捷軍創造了苦守太原,直至全軍戰死的驚人功業!

  那時卻給童貫帶成了這般模樣。直到在自己手里,這支集合大宋箐華的輕騎精銳,才恢復了它本來的面目,縱橫燕地,哪怕面前是毀滅了遼國的女真大軍,仍然無所畏懼,迎頭而上,孤軍深入!

  這種成就感,也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蕭言騎在馬上,咳嗽一聲,想找旁邊人吹兩句牛,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卻發現左邊張顯,右邊湯懷,都沉著一張臉,沒一個人有和他湊趣說兩句話的心情。他們兩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滿心里都是岳飛兩個字!

  是啊,岳毛,岳飛。

  蕭言的好心情轉眼無影無蹤,在心里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對于韓世忠他們這些人,甚或是和岳飛曾經并肩血戰過的馬擴。岳飛不過是新崛起的一員大宋年輕小將,勇武過人,忠義血性過人,將來成就也不可限量。但是他和任何大宋武臣一樣,在這樣一場關鍵戰事當中,不是不可以犧牲的。就連韓世忠和馬擴本人,為了戰事的勝利,也毫不猶豫的可以犧牲自己。

  正因為這個,馬擴才艱難的說出了不要去救岳飛的話,希望蕭言在檀州穩住腳步,集聚實力,以備和女真的決戰。迅速破敵之后再轉而南向。

  蕭言用必須向女真展示大宋武力和毫不畏懼的戰斗精神以懾胡虜的理由說服了他們,才領著一半勝捷軍毅然北上。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馬擴以降,也無不心服于蕭言的主動和大膽。韓世忠還為不能跟著他北上發了一通不大不小的牢騷。

  但是捫心自問,自己選擇這具有相當冒險性的北上,到底有多大程度,就是單純的為了救出岳飛?

  三十功名塵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還我河山,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這個名字,實在是民族歷史當中最為光耀,蘭二為沉痛的名字之“每個華夏炎黃之胄但凡稍有”一二不以自己和這名字的主人是同一血脈而感到榮耀。雖然這場歷史,因為自己的到來,也許會永遠的改變了。但是自己又怎么能看到,因為自己穿越,而讓這名字失去了他本來應該具備的光照千秋的華彩!

  就算任性也好,就算是和這賊老天對著干也好,老子也非要救出岳飛不可!

  心里的念頭雖然如此,但是蕭言并沒有形之于色,甚至還駁回了張顯湯懷要求兼程行軍的建議。畢竟自己率領著千余勝捷軍,也要為這支軍馬的安危負責。

  雖然配備了雙馬北上,但是還按照的是旅次行軍的速度。前方后方,都廣布哨探,到了夜間,就收攏宿營。女真人馬,在檀州略一接觸之后,向后收攏得極快。

  這些廝殺慣了的馬背民族,對力量的感覺極好,說他們兇悍能戰,并不意味著任何情況下他們都會不顧性命的死戰,所謂能戰,也包括要有耐心。等候最有利于自己的時機,才和敵人決一死戰!

  檀州為大宋克復的消息,也很快的傳到了這幽燕邊地,燕山腳下,七渡河北。根據廣布的哨探陸續傳回的消息,女真在檀州的那路人馬,不過二百余真女真,已經朝北面直退,但并沒有撒腿狂奔,直朝古北口會合大隊。反而在途豐停下,控制住已經投降他們,積儲豐盛,地勢重要的塢壁堡壘。當在了古北口和宋軍之前。

  統領二百多兵馬的女真無名將領,對戰事的把握就相當有水準了。一沒有和對手硬拼,二則也沒有浪退,反而據住古北口以南的重要前進依托,以待大軍到來,為將來和宋軍會戰做好先期準備。

  蕭言現在也有一些戰陣經驗了,而且他發覺自己對戰場的噢覺似乎也不算壞一這個是老天給的,很難培養得出來。不穿越一場,他也不知道自己廢柴小白領軀殼之下還藏著這么一個屠龍術的天賦。和這個時代的最強敵手女真一碰,單單看他們前路不多兵馬的舉動,就知道女真這個戰斗民族,在歷史上這個時代有席卷天下的威名,絕非幸致!

  碰見這樣的大敵,再怎么樣想一口氣沖到古北口,也得按捺住這種急切!

  千余勝捷軍,行軍縱列分成的是三隊,再加上一支殿后的騎軍。四支縱列。人數都差不多。騎軍本來行軍縱列就長而且散,這四隊人馬,又是輕騎,可以控制好大一塊戰場。再加上四下里,蕭言至少撒出去一百余騎哨探,在前后左右游戈出去好遠,可以說方圓數十里,都在這支騎軍的耳目當中。

  全軍行程并不是甚快,但是于路兩日,也接近了燕山腳下,再轉而向西北面,不過數十里,就是前面哨探打探到的女真人控制的塢壁寨堡,越過那里再向前二三十里,就是古北口。在這之間的邊地豪強據守的村鎮塢壁,現在全部都劃地自保,不敢櫻這上千騎的大宋輕騎之鋒,有的還在觀望,有的與途就來求見蕭言要求投效。蕭言一概打發他們到檀州找韓世忠說話去,他都要了,讓韓世忠量才器使去。

  秋日天高云淡,視野極好,前面影影綽綽已經看見幾個黑沉沉的堡塞,正是女真人據守住的前進依托。前面哨探已經有幾騎已經圈馬回來,更多的還在前面警戒,回來的隔著老遠,就發出尖利的嗯哨。蕭言正沉沉的想著自己的心思,被這嗯哨聲音驚動,回頭舉手。他身后幾個親衛大聲傳令:“各營各都,靜候蕭宣贊軍令!”

  各隊勝捷軍甲士旗號下的軍官,飛馬而前,朝著最前面的蕭言那里馳去。全軍都已經停了下來,懶洋洋在馬背上養神的甲士,也都睜開了眼睛。盯著前頭。抓著這功夫,有的甲士已經將料袋取下來,套在坐騎耳朵上。讓坐騎吃上一點,補充體力。幾乎所有人都跳下馬來,牽著韁繩走幾步,給自己坐騎緩緩氣力。

  蕭言坐在馬上,挺直腰背,看著前面那幾座黑沉沉的塢壁。這么遠其實看不清什么,就連塢壁本身,差不多就是一個黑色的小點,但是越過那里,就可以直面古北口。而女真南下的大隊人馬,也許就藏在那里,等候他的到來!

  自己北上,是瞞不了人的。要是古北口此時已經被攻陷,女真后路打通了。要是自己是女真將領,就會集結主力,在這他們可以控制的戰場,給自己狠狠一擊!

  古北口,到底還在不在?岳飛,到底還在不在?自己率領這千騎精銳,毅然北上深入接應古北口,到底是不是太孟浪了?

  在這一刻,蕭言都有點氣短情虛,忍不住就想掉轉馬頭回去!

  幾十名軍官飛馬趕來的蹄聲,讓蕭言一震,將自己心頭那點動搖全部壓了下去。麾下這些大宋精騎,隨著他旌旗所指,刀山火海都敢跟著他沖殺一場。還不就是因為自己這永遠不敗,永遠在創造奇跡的形象在?無論自己心頭如何,在他們面前,也永遠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蕭言盡最大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緒,回頭迎著朝自己奔來的幾十名軍官大聲笑道:“快到地頭了,深入了快二百里,女真人號稱強悍,連影子都瞧不見!看樣子,這古北口,他們當真未必能啃下來!”

  迎來的幾十名軍官爆發出一陣笑聲,將為軍之膽。蕭言如此,他們還怕什么?大家又不是沒打過仗,沒見過死人。千余精銳輕騎,在哪要不能橫著走?

  當下就有人笑道:“遼狗將女真教子吹到天上,俺們在檀州也碰過了,無非如此,蕭宣贊領著俺們,打遍天下!就算古北口左近有大隊的女真教子,俺們也殺一個來回,將自家弟兄搶出來!”

  “什么搶出來,古北口說不準還在。女真鞋子,不見得有那么好牙口!俺們就直接將他們趕到古北口南面就罷了,瞧他們還敢不敢南下!要不是背后還有一個燕京等著俺們去收拾,說不得,俺們也越過燕山,還他們一個禮兒,到他們地盤去走一遭!”

  蕭言哈哈大笑,翻身下馬。他當然知道女真兵馬沒自己麾下口中這么不堪。歷史上的威名不是說著玩兒的。可是此時士氣可鼓不可泄,麾下戰意高昂,這是好事。

  他一下馬,張顯和湯懷一左一右,都跟著下馬。本來他們對蕭言就忠心耿耿,現在蕭言親自領軍,去接應岳飛,這份感激,更是從心底深處直發出來。兩人這兩天都緊緊的跟隨著蕭言左右,只恨沒有回報蕭言處。只要蕭言一個眼神,或微微一擺頭,前面縱然是千軍萬,:二們兩人也想都不想的就殺上去了!

  幾十騎軍官這個時候都趕了過來,紛紛下馬,在蕭言身邊圍了一個,。大家紛紛要行禮下去,蕭言卻笑罵著擺手:“那么多規矩干嘛?現在大家不是在同生共死么?軍令上頭,老子沒得寬育,平日里不耐煩見這么多磕頭蟲!”

  軍官們轟的一笑,聚精會神的看著蕭獸,等著他下令。

  蕭言叉著腰,掃了一眼西北面那幾個塢壁,在后面,就是古北口,卻看不見。他回頭指點著那些塢壁的方向:“女真勒子,現在就據守在這幾個鳥塢壁里頭。不過二三百騎,做為他們大軍前進依托,古北口,現在存亡不知我們這次過來,除了要接應這些自家袍澤弟兄之外,也要向這些南下的女真教子,展現我們大宋軍威!現在開始,前頭直抵古北口。不過五六十里之遙了,備馬全部都留在這里,后軍兩都守著,其他的人。只攜兩日干糧,咱們一口氣殺過去!”

  軍官們神色不自覺的都鄭重了起來,屏氣凝神的聽著蕭言在那里語氣輕松的說著他的計發。

  ,這幾個鳥塢壁,直接從兩旁繞過去就走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懶得去攻他,他們瞧著也不敢出來攔截我只是尋思,反正都到這里了,年騎孤軍在外,沒依托的日子,少一天就少許多的風蕭言摸著下巴。看著遠處古北口方向,淡淡的說著自己的判斷。數十名將佐盔甲生寒,簇擁在他身邊,周遭騎軍,也不斷的將目光投射過來,等著蕭言最后的決斷。

  聽到他如是說。張顯按捺不住,低吼一聲:“蕭宣贊,你說如何,還不就是如何?眼前就算有萬千教子,俺們追隨著宣贊也只是一沖而過!”

  蕭言看看他,心里面嘀咕,老子面子上沉穩若定,可心里不見得象你們這些丘八當真是粗疏沒有害怕,以為跟著老子就是一場奇跡般的勝利接著又是一場,帶著千騎深入險地,毫無依托,直直撞向古北口,反正是這個時代的大宋知兵將領絕對不會做的一件事情算了,反正老子攤著穿越這等大獎,好死不死,整個幽燕之地,再加一個民族英雄的安危都牽系在自己身上,什么事情,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啊啊啊,穿越也就穿越了,為什么連群穿老子也碰不上,同一架飛機上那么多鳥人。能剩下一個,好歹也能幫老子分擔一些壓力心里面轉著這么些罵罵咧咧,不足為外人道的念頭,蕭言臉上卻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行若無事的舉著馬鞭指向古北口方向:“既然如此,除了看守備馬的兩都人馬,你們這些家伙,敢不敢隨著我一直沖到古北口?岳飛若在,我們就在萬軍當中將他救出來,就算有個萬一,我們也要在南下的女真教子面前耀武揚威的走上一遭,讓他們看看漢家旌旗的威風華彩”。

  他身邊幾十名騎將同時轟然應是,紛紛打馬走開。

  生怕落在后面成為留守兩都的倒霉蛋,兩個騎將小軍官反應得慢點,已經給拉在了后面。蕭言揚聲叫住還在裝傻的他們,只好回過頭來苦著臉看著蕭言:“蕭宣贊,俺們也沒多少行李插重,那些備馬,臨戰了留栓馬樁的也來得及,不打什么鳥緊”再說了,留俺們兩都人馬,接應吧力量不足,后退吧沒臉,現在跟著宣贊,多一個人殺進去就是多一分力量”

  兩個倒霉騎將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說,蕭言略略一想,也是,身子都準備朝井里面跳了,還留著兩個耳朵掛在井沿上干什么?但愿此去,速戰速決,一切順利!

  他猛的打馬,飛也似的朝前疾馳而出,直直的要沖到這些正在編成突進縱列的騎軍前頭,張顯和湯懷反應得快,一左一右,緊緊的跟在他身后。三人胯下都是好馬,奔走如電,馬下濺起點點塵煙,經過一隊騎兵,迎來的就是一陣向著蕭言的高聲歡呼!

  臨行之際,蕭言只留下一句話:“你們兩個家伙,愿意跟著我拼命,我還能說不?北伐大軍十余萬,誰人的麾下,能與我這些健兒抗手!跟著我!”

  那兩名騎將一怔,接著就大聲歡呼,趕緊迎上本部人馬,呼喝調遣,讓所有人提起馬速,緊緊的跟在蕭言的身影之后!

  隨著蕭言的身形帶動,曠野之上,響起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喝下令之聲,這千余名勝捷軍大聲嗯哨笑罵著,意氣昂揚的成三道縱列,朝著古北口的云山深處疾馳而去,沒有人回顧一眼,數十面屬于蕭言和勝捷軍的旌旗,就在隊伍前頭獵獵舞動。大隊輕騎。在數里外呼嘯著卷過了那些女真兵馬據守的堡寨塢壁,塞墻上滿滿的都是人影,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千余騎宋軍,橫行在幽燕邊地。那不可一世的氣概,比起摧垮了大遼帝國,最為士氣高昂,追亡逐北的女真精騎,似乎也不遑多讓!

  蕭言他們千余騎的身形出現在視線當中的時候,這些分兵據守堡寨塢壁的女真前哨人馬就已經發現。在他們預計當中,正常情況之下,宋軍就算要朝著古北口方向前進迎擊女真兵馬,也絕不會在沒有依托的情況下深入,而是應該先拔掉這些塢壁堡寨,做為依托,再步步為營前進,后路既然穩固。就可以謀求決戰。

  這都是用兵最基本的道理,所以當他們一出現的時候,分處幾個塢壁堡塞的女真兵就逼迫著這些依附的當地豪強,將他們所有青壯都趕上了塞墻,所有積儲的守具,也全部都搬了上來,個個如臨大敵一般。憑高遠眺,卻只看見千余輕騎正以正常速度朝前行進,并沒有攜帶太多的插重攻具,但是人人卻都不敢放松,這些輕騎也許就是前哨,誰都知道大宋缺少騎軍,能拿出千余輕騎做為前哨,天知道后面的大軍該有多少!

  也許后面,跟上的就是大隊大隊的步卒,隊伍可以遮云蔽日,在這大隊步軍當中。豎著云梯,昌公車,石炮,霹靂車,箭樓,撞車數也數不清楚的攻具!

  依附于女真的當地豪強人人臉色都青了,誰都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宋人如此勢大。對幽燕之地如此勢在必得,就該多看看風色了。誰叫大家給女真的威名嚇破了膽,大遼是完蛋了,早點在新主子手底下謀一個,富貴也罷。誰知道現在幽燕之地,歸屬于誰,還未可知!

  當初怎么不閉門守著?這些南下女真也是輕騎,不曾攜帶攻具,不見得能拔下他們的塢壁,無鄧諷泡讓他們在四野刻掠罷了。偏偏要信了那個什么鳥董六:”四,開了塢壁,依附女真,宋人大軍一到,眼看著就是一鍋給恰了!

  宗設就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塢壁寨墻上頭,按著垛口,同樣臉色鐵青,他身邊簇擁著的都是女真親衛,個個臉上都有凝重之色。

  宗設和這些女真兵馬也感到恐懼了,那是夸大之詞,雖然在檀州和宋軍狠狠的見上了一仗,那些宋人在城頭死戰不退的氣概,讓宗設他們對南人的看法又調高了幾分。不過他們本來進攻檀州就是三心二意,二百多騎真女真兵馬就是用來在幽燕邊地張開聲勢,控制住大軍前出依托的,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進擊檀州已經是力量極限之外,要不是董大郎信誓旦旦,他們未必想打那里。女真能戰,卻不代表女真兵馬只會浪戰。

  所以韓世忠援軍一到,宗設他們掉頭就走,甚至沒有多考慮一會兒。

  宋人大軍前來,讓他們也只是覺得這趟南下并不是輕松差使。恐怕還得和這些宋人大軍決戰一場不過也沒什么,后面有援軍來,那就將宋人擊破了事。要是沒有援軍來,了不起就是回去,大不了那些刻掠的財貨女子青壯不要了。只要將來擊破了耶律延禧他們,宗翰再度卷土重來的之際,這繁華富庶的幽燕之地,還怕不是女真的?這一趟,幽燕邊地山”地勢,已經為女真所摸清了!

  所以當宋軍前鋒輕騎千余緩緩逼近的時候,宗設他們也并不多慌張,只是在塞墻上督促著依附豪強們守好垛口,等著看宋軍如何動作就走了。

  卻沒想到,宋軍這些輕騎的做為卻大大的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這千余騎突然收起了張開的正面,成幾道縱列,突然提速,呼嘯著從他們據守的塢壁之間穿過!馬上騎士,在經過的時候,都朝著寨墻上呼喊笑罵,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遠遠的還看見有的宋軍騎士在馬上比出了輕蔑的驅趕手勢,似乎意思就是他們懶得料理這些塢壁,讓塢壁該開門投降就開門投降,女真兵馬該逃跑就快逃跑,要不然回來了就沒好下場了!

  這些南人騎軍,竟然在女真健兒面前如此耀武揚威!在一瞬間,宗設心頭涌起的就是巨大的怒火,幾乎瞬間就將他淹沒!

  七十萬遼軍大陣,列于二千七百騎女真甲士面前,他們這些女真好漢子,也沒有半點害怕的神色,倒是這些遼人如臨大敵,他們的遠攔子都不敢逼得太近,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女真健兒稍一發箭,這些遠攔子就掉頭回去,反而激起女真軍中一陣大笑。

  但是現在這些南人,卻將他們女真健兒直視作無物!

  到底是他們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還是沒有真正見識女真健兒的威風厲害?他身邊的親衛,人人臉上都浮現了受辱的神色,每個人都憤憤的看著宗設,等著他下令,打開塢壁,和這些宋人輕騎沖殺一遭去!

  宗設幾次張口就要大聲吼出來,不知道怎么的,又強忍了下來。

  人上一千,這看起來就相當多了。宋軍輕騎只是源源不斷的在他們視線所及范圍之內涌過,馬都是好馬,人都披著好甲,兵刃更是精利。看馬上動作,也都是矯捷漢子。那種身經百戰的精銳氣質,更是隔著老遠都能聞得到。

  回顧自己身邊,不過寥寥數十騎,斡朵和拉合馬身邊,也就這么些人。他們要鎮壓著足有數千人的依附軍。還要看著自己這些日子刻掠來的那么多財貨生口。瞧瞧身邊那些依附豪強膽戰心驚的神色,一旦他們真女真兵馬追出去了,天知道他們會不會立刻向后續宋軍開寨子投降。那些刻掠來的生口財貨,也就都飛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可舍不得丟下這么多東西,這短短十來天,就比和那些契丹人在夾山打了幾個月收獲還要多!

  而且宋軍如此氣盛,如果沒有仗恃,他們敢這樣孤軍深入?眼前這千余騎,宗設自問還可以不懼,和他們有一場拼殺,要是宋軍后續大隊繼續跟來呢?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不要到最后,人財兩空!最要緊的還是,銀可術給自己的命令,是占據幽燕邊地,等他到來,自己要是輕棄這里的塢壁,和宋軍作戰,反而丟失了這些依托,到時候又怎么交代?

  不論是董大郎。還是新附的這些遼人豪強,探問起南人行軍打仗虛實,人人口中都是一句話,南人打仗,步步為營,那是縮頭烏龜成了精。現在這千騎竟然敢于深入,天知道后面該跟著多少南人大隊!

  看著宋軍呼嘯卷過,看著那一面面旌旗在他們面前炫耀也似的次第閃過,宗設緊緊的咬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種種念頭在他并不算多復雜的腦海里頭交相碰撞,直攪得他苦惱不堪。

  一個女真親衛按捺不住,大聲的對他喊道:“宗設,戰不戰?”

  “不戰!”兩個字下意識的就從宗設口中沖口而出,頓時就讓他一陣惶恐心虛,卻再也難以挽回,周遭女真親衛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他。更遠處那些密密麻麻的新附軍青壯當中甚至發出了輕輕的嗤笑聲音。

  不知道為什么,宗設就覺得自己狼狽不堪,揮著手放大了聲音:“不能戰!南人輕進,隨他們去就是,這里是給南人下的狼套子。俺們守好套口就是!等這些南人在銀可術那里碰得頭破血流之后,俺們在這里攔住他們,再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丟了這依托之地,俺們怎么和銀可術交代?奐兵打仗,不是拼意氣的事情!”

  他身邊女真親衛們發出一陣憤憤不平的喧嘩聲音,不少人還把頭都垂了下去。冷兵器時代的作戰,很大程度依靠的就是士氣軍心,女真摧垮大遼帝國所得來的全部自信,第一次在這幽燕邊地,和他們以為比遼人更不堪的南人的戰事當中,遭逢了挫折!

  有的女真親衛干脆不理宗設,罵罵咧咧的掉頭就下了寨墻,有的人還喊出了聲音:“跟著斡朵也比跟著宗設強!斡朵還像俺們女真的好漢子”。

  本來在這些女真兵馬面前俯首貼耳的那些新附軍的青壯們,這個時候也敢于發出了高高低低的笑聲,更膽大一些還敢對著站在那里的宗設指指點點。依附豪強們都不則聲,只是彼此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人深深的看著已經越過這里,向著古北口遠去的宋軍旌旗煙塵。

  宗設還立在城頭,只是覺礙手足無措,這個時候他反而橫下一條心了,大步的就朝寨墻下走去:“去傳令斡朵,讓他也不能開塞出擊!這是俺的軍令!這些人馬,是宗翰和銀可術交給俺的,俺的決斷,沒有錯處”。

  蕭言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些沒有開寨的塢壁一眼,心里面深深的噓了一口氣。要是在這里給幾個塢壁的女真兵馬纏住了,那就事情大了。一則他沒有能夠攻拔塢壁的插重,二則也不見得能穩吃這前哨幾百騎還得到新附軍支撐的女真兵馬。在這里纏戰一陣,不要說救岳飛了,等著后面的女真大隊壓上來。大家只得后隊變前隊,灰溜溜的退回檀州去。

  這北上孤軍作戰,靠著的就是一股銳氣,一旦這銳氣老去。他們這支孤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和女真南下兵馬分出勝負來呢。

  那時候,就別想最后影響這場幽燕戰事了,自己全盤計劃,都要落空!一旦自己影響不了幽燕戰局,那么童貫也許就會下定決心來對付再也派不上用場的自己!

  這次毅然深入,本來就是虛張聲勢之舉。宋軍行軍打仗,靠著的就是厚重和步步為營。女真手里的遼人新附軍多,遼人對宋軍本事更是清楚,更不用說還有董大郎這個地里鬼。自己突然大反常理來這么一手,果然讓女真人判斷失卻了準頭,到了最后,都沒有開寨攔截迎擊自己!

  雖然未曾交戰,但是自己此舉,還挫動了女真銳氣,對于將來決戰,更為有利!

  蕭言在心里頭,狠狠的擦了一把冷汗。他身邊的宋軍騎士,這個時候卻全部都在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幾個興奮過頭的,還在馬上左盤右旋,要起了馬術。

  “女真教子不過如此,在俺們勝捷軍面前也是王八不露頭!”

  “要不是蕭宣贊,俺們勝捷軍怎么能有今日風光?白溝河,涿州,易水,易州,高梁河,檀州,再到這幽燕邊地,一路殺過來,橫行天下,無人能當!”

  “蕭宣贊馬鞭指向哪里,俺就朝著哪里,沒有二話!底定燕云,回到汴梁夸功,說不定官家還得親見俺們!”

  “女真勒子不過如此,岳都虞侯一定還活著,說不定古北口都還在!到時候也別說接回岳都虞侯了,俺們分一半兵堵住古北口就是再催題后面大隊趕來,將這些敢背盟南下的女真勒子一個個都拿下,吊死在古北口關墻之前,看他們還敢不敢再背盟南下了!”

  士卒們大呼小叫,騎將們摘下頭盔朝著蕭言方向歡呼,在蕭言身邊的湯懷和張顯也是滿臉喜色,張顯緊緊的跟在臉色仍然緊緊板著的蕭言身邊,試探著問道:“蕭宣贊,難道古北口真的還在?俺們岳家哥哥,現在還無恙?”

  蕭言一聲不吭,看向古北口方向,只是催超著坐騎朝那里疾馳。士氣高昂是好事,這次孤軍深入,女真前哨不敢開寨迎擊,也的確挫動了女真銳氣。但是事情哪里有這樣簡單!自己所面對的,是這個時代最強的武力集團,最精銳剩悍的軍隊,自己每一次冒險,都是在生死之間游走,都是在拼命!

  他想喝罵張顯兩句,讓他們不要太得意忘形,卻忍不住自己在馬上先吐了一口氣,朝北遙遙而望。

一也許,歷史書是錯的?這個時代的女真,其實根本沒那么強,只是遼人和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宋軍都實在太弱。自己不是在女真手中硬生生的搶下了檀州,岳飛將他們在古北口堵住了這么久,自己更是提一旅之師孤軍深入,女真卻不敢開寨迎擊  這賊老天,折騰了老子這么久,也終于給老子一點好消息了?腳下幽燕大地在飛速的朝后退去,眼前景象,已經不再是連綿的幽燕平原,而是起伏的大地,一個個丘陵由南而北,次第升高,直至和雄渾的燕山山脈連成一片。

  千余名宋軍騎士,呼嘯著在這起伏的丘陵地貌中上上下下,蕭言已經退回了隊伍當中,他的馬術雖然下了苦功磨練,但是和這些大宋精騎還是沒得比,沒法子一直保持在前頭。現在那些勝捷軍騎士意氣高昂,人人都提起了速度,跑得飛快,恨不得一步就邁到古北口,不斷的從他身邊超越,還得要自己趕緊傳令提醒,讓麾下士卒留點馬力,好做預備。

  在隊伍當中朝前望去,就看見一面面旌旗消失在丘陵的棱線下,然后又在前面丘陵的陽面露了出來。

  半天疾馳,已經是幾十里下來了,古北口就在七八里外。每個人都換了一次馬,在馬上吃了一點干糧。大軍呼嘯卷過這幾十里,未曾遇到一點敵手。每個人都忍不住在想,難道女真大隊,真的還被當在古北口北面,而岳飛,還活生生的在古北口等著大家的到來?

  蕭言已經滿頭滿臉的大汗,嘴里嚼著一塊干糧。幾個騎將從身邊經過,朝著蕭言笑道:“蕭宣贊,俺們這趟風光是風光了,可跑得夠辛苦!將女真教子收拾干凈,還得向蕭宣贊討賞!”

  蕭言麾下軍馬三部,神武常勝軍的軍官們多是降將,向來小心謹慎,但未免失于不大主動。向來是上面推一下,下面才動一動。他們還沒徹底安心,也沒有徹底融入大宋北伐軍馬當中。白樓兵厚重一些,軍官們能咬牙拼命,領命也從來毫不猶豫,但是失之于高傲一些。除了勝捷軍之外,大宋還有點輕騎,但是這重騎兵,卻是除了白樓兵之外別無分號!

  勝捷軍輕銳剩悍,軍官們也活潑主動,最是能活躍氣氛。但是卻因為當年童貫寵愛,也無賴一些,跟蕭言也敢沒大沒也最是能惹麻煩,頭痛事情不少。

  蕭言別的長處沒有,當年的小記者生涯不知道和多少種人打過交道。這三支硬捏在一起的軍馬,他也能應付有余。和神武常勝軍在一塊兒就擺出一副同甘共苦的架勢以暖其心,和白技兵在一塊兒就崖岸高峻,對他們敬而不蟬。和勝捷軍在一塊兒,就得和他們打成一團了,不能老擺出上官的架子。

  聽到幾個軍官笑鬧,他也笑罵回去:“滾蛋!都還沒見陣廝殺,就要討賞,老子沒有!上面發下來的搞賞,老子一文也落不下,都給了你們這幫王八蛋,現在是窮鬼一個,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你敢不敢要?”

  他在那里笑罵,勝捷軍上下都是爆發出一陣哄笑,大家都是意氣輕松,一路呼嘯而來,女真教子影子都沒瞧見半個,本來繃緊的神經,現在不知不覺的從蕭言以降,都有些放松。

  一個勝捷軍軍安還朝蕭言擠擠眼睛:“蕭宣贊,女真勒子眼見得就要給俺們收拾了,回師燕京也是指顧間的事情,有俺們在,輪得到誰敢先踏進燕城葉步到時候拿了燕京城。蕭富贊只要眼睛略微閉著個一葉日的,燕京城那么多遼狗高官府第在,弟兄們怎么也讓蕭宣贊成汴梁有名的富家翁!俺們弟兄們也沾沾光,到時候回陜西也能有一份家當蕭宣贊覺得如何?”

  蕭言微微一笑,這個時代,他也不指望自己麾下能做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對燕京城那些契丹奚人命運,自己也沒半分關心。嗯,,盡快收拾這里的女真教子,然后回轉拿下燕京,立功發財,果然是好大誘惑吧…

  他還沒有說話,前頭突然傳來了嗯哨的聲音,急促而且尖利,蕭言急急向北而望,就看見自己的前鋒,已經在前頭一個丘陵的棱線上面站住,后面人馬涌上,在棱線上向兩邊延伸開去,都不再朝前而行,領兵將官回頭,身邊旗號不住揮舞,所有一切都傳遞著一個信息。

  遇敵!

  所有人都神色一緊,就聽見馬蹄聲如雷轟鳴,在北面傳來。還有隱隱的廝殺聲音,幾乎都被完全的淹沒在馬蹄聲中了。蕭言再不打話,猛的擺手,一磕馬鐙飛也似的直朝前而去,湯懷和張顯緊緊的跟著,身邊軍官都低沉而急促的傳令,那些本來顯得輕松的勝捷軍士卒都不再出聲,紛紛抽出兵刃,展開了隊形,跟著蕭言風也似的朝北面卷了過去!

  在丘陵之上,宋軍騎士紛紛下馬,緊馬肚帶,擺正鞍橋,抓緊時間回復馬力。站穩陣腳,等著后續人馬跟上。軍官們都站在了隊首,擺出了迎敵的架勢,號令之聲此起彼伏,才才的輕松,在轉瞬之間就已經蹤影不見。千余騎都擺出了迎敵架勢。

  在這里,孤軍深入數十里,終于遇見了女真軍馬!

  蕭言心中,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拼命打馬,在丘陵棱線上的幾名軍官已經迎了下來,人人神色凝重,劈面就回報:“女真大隊!至少有五六百騎,看這架勢,都是真女真!”

  蕭言一怔,所有軍情,都告訴他女真南下的真女真不過四五百,一半在那些被拋在身后的塢壁當中,一半在圍古北口。還有董大郎所部數千,騎軍已經收拾干凈,殘余的已經被他收編,其他多是步卒,戰斗力也不過如此。現在怎么又多出幾百騎真女真了?

  因為自己的穿越,女真不但違背了歷史南下,而且還增多了兵馬!難道他們放著耶律延禧不去管了?賊老天,老子才松一口氣,又來給老子變出這么一個花樣!

  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女真兵馬再多,無非就是一個打字。可是女真大隊騎軍出現在這里,難道古北口已經陷落了?那么岳飛一這個民族歷史上最為偉大的英雄之一,就因為自己的穿越,而早早的隕落在這歷史的長河當中了么?

  這個時候,蕭言甚至都不敢看身后張顯湯懷的神色,只是提著馬在這幾名騎將的接引下,一口氣直沖上了丘陵的峰頂。兩邊都是正在展開的勝捷軍甲士,人人目光向北而望。古北口就在不遠處,在蜿蜒曲折的潮河河口,已經升騰起黑色的煙火。眼前在潮河的河彎處一大塊平地上,全是黑壓壓的女真甲士,五六百騎之數,只少不多!

  這些女真甲士的動向卻頗奇怪,他們的領兵將領已經發現了這邊丘陵上出現的宋軍旌旗和騎士,號角骨笛四下呼應傳令,一隊隊的女真騎軍已經展開,也擺出了迎敵的架勢,前哨也伸了出來,一直迎向丘陵上的宋軍。但是仍然有百余騎女真甲士圍成一個,這支女真軍的領兵將領有兩面白施大旗,一面已經在指揮女真主力展開,另外一面卻還卷在這里頭,而呼喊廝殺之聲,就從這女真陣后的人圈當中,隱隱約約的直傳到蕭言所在之地!

  幾名勝捷軍軍官急急向蕭言發問:“蕭宣贊,戰不戰?”

  而在蕭言身后的張顯和湯懷,卻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嗚咽也似的吶喊:“岳哥哥!”

  戰不戰?剛才宗設面臨的抉擇又原樣涌到了蕭言的面前。

  古北口,已經不在了。也許自己就來遲了一步,可是這一步,就是天涯!

  而岳飛,也再也不會在這個時代,展露他的名將之姿了所有一切,都因為自己一心只想著燕京,只想著在這個時代安身立命,甚或更大的功名富貴”

  自己已經發誓,要不負這新的一生。但是眼睜睜的看這岳飛因為自己的決斷而隕落,自己又怎么能問心無愧的說不負此生?

  沒想到老子的穿越,卻讓岳飛早早戰死”這賊老天,還真是會捉弄人!

  古北口已然無幸,那自己,還要不要在這里和女真人死戰一場?看能不能搶出岳飛的遺骨?

  蕭言只覺得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嘯吶喊,功虧一簣的惱怒,歷史已經全然改變的手足無措,更多的還是無邊無際的愧悔交織在一處,讓他忍不住就想拔出腰間佩劍”第一個。領頭沖殺下去!千余雙自家麾下的目光,還有眼前無數雙女真教子的目光,都聚焦向他的旗幟。雙方這突然遭逢,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讓這里變成尸山血海!

  湯懷驀的低吼一聲,打馬就要從蕭言身邊沖出,蕭言這個時候卻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馬韁繩,用上吃奶的氣力一扯,湯懷胯下坐騎長嘶著偏頭過來,溫熱的口沫飛濺了蕭言一身。

  湯懷紅著眼睛看過來:“蕭宣贊!”

  蕭言同樣惡狠狠的看著他:“老子要為這全軍千余人負責!你要聽武軍令!”

  張顯也在另外一邊扯住了湯懷的韁繩,帶著哭腔喊道:“湯三哥,聽蕭宣贊的軍令罷,俺們岳家哥哥殉國了”俺們有報仇的機會,蕭宣贊會帶著俺們報仇的!”

  湯懷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臉漲得通紅,到了最后只能狂吼一聲,低下頭來,大顆大顆的淚水,就在臉上滾落下來。

  蕭言揚起手,臉色冷得如一塊鐵,就要下令后退。以一部掩護斷后,大隊次第而退。他是孤軍深入,前后都無依托,馬力也消耗將半,這個時候,并不是決戰的良好時機。只有退返檀州,集結大軍,再度北上,和這些南下女真兵馬決戰,到時候,再分一個你死我活!

  只是岳飛岳飛!

  他在古北口拼死血戰,只是等待自己的到來,自己終于來了,這位絕世名將,卻已經不在!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呼喊,穿過了千軍萬馬,越過了無數刀槍劍戟,直傳到蕭言這里:“蕭宣贊,蕭宣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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