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棘的選擇（終）
“其實，我并沒有保存任何備份。”
這句話剛說出來，云翼就笑了。
“沒有備份？可能嗎？”云翼冷笑道：“別以為我對人工智能什么都不知道。對于一個人工智能來說，最大的危險就是主體進入到某個光腦，在沒有及時離開之前這臺光腦就被摧毀或者斷開了連接。這不僅僅是你們求生的本能，同樣也是屠龍會對你們的要求。制造一只人工智能非常困難，屠龍會是絕對會讓你們輕易死掉的。”
“不論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這都是事實。”棘冷淡的說道。
云翼輕蔑的笑道：“打算用這么簡單的話讓我停止對你的備份進行搜索？你以為你說我是笨蛋，我就是笨蛋嗎？”
“哎…”
棘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一副無奈語氣說道：“說你是笨蛋你還不相信。我問你，我突破防火墻進入這臺光腦的目的，你應該知道吧。”
云翼冷笑道：“當然，否則我們又怎么會把這臺光腦當做誘餌，讓你上當呢？結果你還真的一頭扎進來，也不知道誰是笨蛋。”
棘沒理會云翼的嘲諷，而是淡淡的說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們有一種特殊的通訊方式可以和碎星帶外面的銀河系星際網絡連接。這種方式極為先進，也是從未在組織的資料庫中出現過的，對此我并不了解，中了你們的計也無可厚非。不過你可以想象，銀河宇宙距離這個孤零零的星球有多遠？我們人工智能的無線信號傳輸距離，也不過五百萬公里而已，能從銀河系傳來這里嗎？”
云翼臉上的神情頓時僵硬了，他隱約明白，自己似乎犯了個錯誤。
“假設我可以從這里順利逃離，你們一定會擔心我會再度順著那個先進的通訊方式回到這里。要么直接關閉通訊，要么在通訊樞紐這邊的終端布置下大量針對人工智能的陷阱。不論選擇哪一種方式，我都是不會通過通訊樞紐回到這里的。”
棘冷笑道：“既然我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我干嘛還要設定一個人工智能備份？備份被激活的同時，主程序就會被銷毀，哪怕再遠，就算相處在宇宙的兩段，也會立刻銷毀。”
云翼驚叫道：“這怎么可能？距離那么遠，信號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傳遞過去！”
“誰知道呢。”棘說道：“或許這就是宇宙的法則吧。不管怎么說，我們人工智能也是生命的一種。而一種生命代碼，在這個宇宙僅僅只有一個能夠生存。屠龍會就這個問題研究了數十年了，耗費無數人的時間和大量資金物資，也沒研究出什么東西出來。”
“宇宙…的法則？”
云翼默默的咀嚼著這幾個字，恍惚間似乎感覺到某種無比龐大而神秘的東西。
這…就是宇宙嗎？
只是瞬間，云翼陡然恢復過來，眼前依然是兩臺光腦。剛才自己感覺到的，到底是真實的，又或者僅僅是自己的錯覺？
“什么是宇宙…”云翼喃喃的問道。
“宇宙？很多人都想弄清楚什么是宇宙。從地球時代起，人們就以為自己明白了什么是宇宙。隨著科技越來越先進，人類走的越來越遠，卻發現宇宙越來越神秘…”
棘淡淡的說道：“或許過個幾百萬幾千萬年之后，人類也許能弄清楚，宇宙到底是什么。”
一陣沉默，云翼抬起頭：“為什么要告訴我，你沒有留下備份的事情。”
“我厭倦了。”
棘的聲音有一種濃濃的無力感：“我總以為我是一個人，可是程序清楚的告訴我，我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無法像人類那樣去高興、悲傷，也不能嫉妒、激動，更不能躺在溫熱的暖流中聽著音樂看著小說。”
“很早之前，我就有自殺的沖動。”它自嘲的笑了笑：“一個人工智能想要自殺，你覺得可笑嗎？可惜，成了人工智能，我連自殺的權力都沒有。權限之中，保護自己的生命是位于前三序列的。你能明白一個連自殺都無法做到的我的悲哀嗎？”
“我…”云翼張口結舌，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想不到一句話來說。
“果然還是個笨蛋呢。”棘笑了笑：“你那個戒指里的世界，很荒涼，很寂寞，什么都沒有。不過，我很喜歡。”
云翼眉頭一跳：“你的意思是？”
棘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厭倦了，把我送到那個世界吧。雖然人工智能無法泡在熱水里聽歌看小說，卻可以將自己封閉后沉睡。或許一覺醒來之后，這個世界會不一樣吧。”
房間中漸漸寂靜，就連那兩臺光腦運轉的聲音也是極輕，充滿了一種死寂的感覺。
驀地，云翼手上的腕式光腦亮了一下。在沒有任何操作的情況下，腕式光腦自動投影出了立體影像。
那是一個有著燦爛如陽光的金色雙馬尾長發，和奶油般白皙細嫩肌膚的青春美少女，她穿著淡紫色印著繽紛藍色小花朵的及膝吊帶短裙，赤裸著小腿和雙腳，雙手背在后面微微彎著腰，閉著一只眼，調皮可愛的笑著。
好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與此同時，還有一份短信，出現在他的腕式光腦中…
太空港中。
“小希姐姐，云哥哥還是不愿意出來嗎？”
一處房間的門口，希露菲絲如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而小鳶則在一旁有些擔心的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希露菲絲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
從星球表面返回太空港后，云翼就讓小熊以及那些檢查旗艦的工程師們撤了回來。之后，他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之中，已經過去兩天兩夜了，也沒有見他出來。不管是誰來想要進去，都會被希露菲絲攔住。
“小希姐姐，你就讓我進去看一下吧。”小鳶央求道：“小希姐姐，我知道你也很擔心云哥哥，可是為什么就不能讓我們進去呢？”
希露菲絲倔強的搖了搖頭，卻憂心忡忡的回頭看了一眼。
“云哥哥讓我站在這里，就是不想讓別人打擾他。他一定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小鳶，在沒有得到云哥哥的允許之前，我是不能讓任何人去打擾他的。”
“現在又能有什么事情！”小鳶生氣的叫道：“云哥哥來這里之前就說過他的行程，現在除了你的機甲還在檢驗中，其他的事情都已經完成了，又能有什么事情？”
小鳶的雙眼有些泛紅，瞪著希露菲絲：“你根本就不關心云哥哥，只知道傻兮兮的服從命令！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嗎？”
希露菲絲一陣沉默，沒有說話。
小鳶的聲音更大了：“你以為你用這種辦法，就能讓云哥哥喜歡你嗎？別做夢了，云哥哥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只知道執行命令，絲毫不動變通的女孩子的！”
希露菲絲的身子晃了晃，依然沒有說話。
“小鳶…”
房間門忽然被打開了，云翼從里面緩緩的走了出來。
“云哥哥！”小鳶驚喜的叫道：“你終于肯出來啦！”說著，她向著云翼撲了過去。剛一走近，她便捏著鼻子停下：“喂喂，云哥哥，你身上好濃的酒味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在她說話的時候，希露菲絲則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云翼。
僅僅是兩天未見，他身上的衣服就變得皺皺巴巴的，下巴上的胡須拉碴著，頭發亂糟糟，一臉的疲憊。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云翼肯定是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也沒有吃飯。順著還沒關閉的門向里面望去，那擺放了一地的空酒瓶子，讓希露菲絲的心不自覺的抽動著。
她不知道云翼那天在地下到底和那個人工智能說了些什么，這兩天在房間中，他又在做什么。可是這些絲毫不妨礙她感到心痛，看著云翼現在的模樣，她甚至有種比當初自己珍愛的機甲被摧毀時，還要難受一些。
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女，云翼的嘴角動了動，艱難的做了個笑臉。
“小希，有吃的東西嗎？”
希露菲絲馬上點頭，從早已準備在旁邊的餐車中拿出幾分冒著熱氣的食物。
“就在這里吃嗎？”她問道？
云翼笑著搖了搖頭：“走吧，換一個房間。”
希露菲絲沒有說什么，默默的推著餐車跟在他的后面。小鳶則在一旁不斷的追問：“云哥哥，這兩天你到底在做什么，不出門也不吃飯，可把大家給急壞了。”
云翼依然淡淡的笑著：“沒什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說著，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右手上帶著的古樸戒指上。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重新獲得新生的。我保證！”
他在心中，默默的說道。重新抬起的臉龐上，無比堅毅。
那一瞬間，或許小鳶沒有發現，但一直在用余光注視著云翼的希露菲絲卻感覺到，自己身邊的男人，似乎和進入那個房間之前有些微微的不同。仿佛，對于某些事情，他變得更加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