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二百四十 夜行

夢想島中文    斗鎧
🔊點這里聽書
*已支持Chrome,Edge,Safari,Firefox瀏覽器

  接下來的數天,孟聚的日子過得甚為愜意。

  他的兵馬是隸屬于后營第二鎮,按大魏軍中慣例來說,不參戰的兵馬在閑暇時要參加操練或者承擔一些大營雜務的,但實際上,壓根沒人來找孟聚,也沒人來通知他任務或者參加操練什么的,孟聚和手下的官兵每天吃飽喝足,閑得快發霉了。

  于是,孟聚的北疆營就成了大營里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其他各軍的士卒們都在揮汗如雨地操練或者干話的時候,北疆營的士兵就嘻嘻哈哈地坐在墻頭曬太陽看風景,還很友好地沖他們揮手問好:“弟兄們,好好干哇!”——那種志得意滿的小人樣子,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各營指揮官紛紛向上司抗議:“北疆營受優待不用干活也就罷了,但能不能請他們不要到處閑逛?再看到他們,我的部下都快兵變了,實在太傷士氣了!”但問題是,他們抗議也是白抗議。現在糾察軍紀的巡營官見了北疆營的兵就要趕緊繞著走,只要他們不殺人放火就好,誰敢管這幫大爺的事?

  北疆營受到的優待還僅于此。以前,孟聚去兵站領取自己兵馬的糧秣時候,總要多多少少打點折扣,到手的能有個七成就不錯了。對此,孟聚甚為理解;這也是大魏朝特色了,皇帝雖然從拓跋變成了慕容,但這并不妨礙后勤官員的貪婪。因為有著慕容毅額外的補貼,所以孟聚倒也不是很在意被克扣的那點餉銀。

  但現在,奇跡出觀了。不必孟聚上門,兵站的郎中就乖乖把軍餉和補給送到了孟聚營中,而且是十足十的足額餉銀,不打半點折扣。不但如此,北疆兵馬還領到了每人一身的夏裝衣裳——雖然只是粗布軍服罷了,但孟聚知道,可有大把慕容家的嫡系部隊還在穿著去年的冬衣呢,自己這路外來的兵馬卻是先領到了。

  幾百身衣裳不值什么,但這表明了兵站的友善態度。聽到報告,孟聚很高興,親自去輜重隊向那位勤勞又廉潔的郎中道謝。沒想到的是,看到孟聚過來,那位兵站郎中的臉就立即白了,他很敷衍地說了兩句場面話,慌慌張張地告辭,一出門就提著官袍跑得飛快,像是背后有鬼在追趕他似的,一溜煙就沒影了。

  吃飽喝足地歇了好幾天,孟聚日子過得太無聊,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來了相州,自己是不是該去附近各營跟友軍將領們問候一聲?先混個面熟,將來上了戰場上也好有個照應啊。

  那些鎮帥、路總管之類高官職位太高,孟聚也不好意思登門免得自討沒趣,但對上那些旅帥級別的中郎將們,孟聚自覺大家地位相當—一甚至自己還略勝一籌,他們應該不會不給自己面子吧?

  想到就干,孟聚立即就出發。第一個拜訪的對象是孟聚的左鄰,鎮軍中郎將郭登。孟聚帶著隨從到了對方軍營門口,吩咐哨兵通報說北疆東陵衛鎮督孟聚來訪。哨兵進去,過了好一陣才有個行營司馬出來,很客氣地告訴孟聚:“孟大人,不好意思,郭中郎將昨夜突發暴病,現在還臥床不起,實在無法見客。孟大人倘若有什么吩咐的話,只管跟卑職說就是了,我們必然竭力而為。”

  孟聚也沒有要緊的正經事,對方既然病了,他也不好打擾,說了幾句希望早日康復之類的客套話,然后他就離開了。

  接著,孟聚又去拜訪自己的右鄰,安遠中郎將燕穆。不料,到了那邊,同樣是一位行營司馬出來告訴孟聚,安遠中郎將下出去公干了,何時回來還不得而知。孟鎮督可有什么要緊事嗎?如果有事吩咐,即使中郎將不在,他也可以代為處理的。

  這樣,孟聚花了整整一天,連續走訪了五處營地,主人們不是重病在身就是外出公干,反正他是一個都見不著——這樣連續碰了五次釘子,孟聚就是再蠢也醒悟過來了,事情不是這么簡單的。

  孟聚回到自己營里,把馬公公喚了過來。他忿忿不平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公公,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馬公公苦笑:“鎮督,可能…中郎將們確實有事在身,不便見客吧?”

孟聚斜著眼睛睥睨他:“馬公公,你說這種話,可是把孟某當傻瓜了吧——那也是了,孟某知道,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容華貴人,孟某是北疆來的廝殺軍漢,粗俗又不懂禮,哪里放在您眼里?要跟公公這等貴人談交情,那是孟某高攀,癡心妄想想了  罷了,罷了,公公您這就請回吧,今天勞您大駕了。”

  眼見這位好怒沖動的孟鎮督又有要發飆的跡象了,馬貴嚇了一跳。他趕緊陪著笑臉:“鎮督說的哪話,咱家一個服侍人的奴婢,哪里算什么貴人,鎮督您才是咱家的貴人啊!

  今天鎮督您碰到這事到底是什么緣由,咱家還真是不清楚。不過咱家有猜測,也不知對不對,不敢貿然說出來,也是怕誤導了鎮督您大事啊。”

  “猜測?哼,你只管說就是了。”

  按照馬公公的猜測,中郎將們應該是被孟聚的剽悍名聲嚇壞了:皇帝的大舅子、執掌后軍第二鎮的軒大帥,這樣的重量級權臣居然被一個初來乍到的小鎮督罵得吐血,事后居然也沒辦法報復,這位北疆過來的將軍是在也太生猛,太不好打交道了。

  這種橫沖直撞的二愣子人物,大家實在是得罪不起;若要說跟他親近吧,大家又怕上司軒總管記恨——思來想去,中郎將們都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這位孟大人敬鬼神而遠之了。

  這一層意思,馬貴說得很隱晦,但孟聚還是聽明白了。他哭笑不得:沒想到那晚的立威之舉,還給自己帶來了這樣的后果。

  “鎮督,外人不明真相相,以訛傳訛,以致傳聞有誤。”馬貴尷尬地笑道:“不過日久見人心,想來只要鎮督與大家相處久了,誤會自然也就漸漸消散了。”

  孟聚饒有興趣:“哦?傳聞中的我,是如何的呢?

  馬公公的目光有些躲閃:“這個,流言止于智者,鎮督您非凡俗人,那些庸人的流言蜚語,也不必太在意了。咱家朝夕伴隨鎮督您身邊,可是再清楚不過了,鎮督大人您其實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啊!”

  孟聚聽得哈哈大笑,心中卻是明白緣由了。那晚軒文科在自己這邊吃了大虧,他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肯定會去找皇帝慕容破告狀的。沒想到慕容破偏袒自己,不但不出發自己,還派了個太監過來給自己當監軍撐腰。

  軒總管眼看拿自己沒辦法了,無奈之下只好使出了自古以來無賴文人最擅長的絕技,那就是造謠。他在各種場合散布謠言,添油加醋地把自己說得如何囂張跋扈,如何蠻不講理,如何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總之,他要把孟聚說得跟瘋狗似的見人就咬。

  看到孟聚樂呵呵的笑客滿肚,馬公公大惑不解。他小心翼翼地問:“鎮督大人,您好像不生氣?”

  孟聚笑而不語。軒總管沒想到的是,他的謠言反倒是幫了孟聚,也讓他少了很多麻煩。對一個出了名睚眥必報又蠻不講理的莽夫,誰都不會想去招惹的——比方說,兵站都不敢克扣孟聚的糧草了——為此,孟聚簡直想發錦旗去感謝軒總管了。至于說所謂名聲——自己又不打算在慕容家軍隊里面發展,這玩意對自己有什么用?

  他戲謔地望著馬貴:“公公,聽到這種傳聞,您被派到咱軍中來,難道就不害怕嗎?”

  馬貴面露尷尬:“這個,不怕鎮督您笑話了,來之前,想到鎮督您的凜凜虎威,咱家還真有點戰戰兢兢啊。只是皇命在身,也由不得咱家不來。

  說句心里話吧,鎮督,現在咱倆可是連在一起的螞蚱了。現在,咱家就希望鎮督您能多打勝仗,多拿犒賞,咱家也能分潤一點軍功是不”

  “馬公公放心就是。要軍功?只要有仗打,這還不容易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孟聚在相州日子過得很悠閑,但慕容家的戰局卻是日見嚴峻。

  雖然金吾衛并沒有正式宣布戰況,但馬貴公公卻是消息靈通之輩,每天都能打探得不少消息回來跟孟聚說起。

  “卞廈中郎將又吃了敗仗,他在虎歸縣外野戰又敗給了北疆人。虎歸怕是快守不住了。”

  “高野縣被北疆軍圍困已經快兩個月了,文山中郎將和李奇中郎將率領的援軍沒能解圍。”

  “金城的喬都督又發求援報來了。陛下很擔心金城的局勢,有必要派兵馬過去增援。他有意要讓軒總管掛帥增援部隊,但軒總管認為金城的時局勢尚好,鎮守金城的喬都督只是在危言聳聽而己。但又有人說,軒總管不敢帶兵增援金城,是怕了李赤眉。”

  “御史都監、相州兵馬使吳襄在南門溝與北疆軍遭遇。戰況未明…”

  “太子殿下又派援兵過來了,新的四個斗鎧旅昨天抵達后營,已經被陛下編入了后營第三路,歸慕容南殿下統管。”

  打聽來的消息只是一些零碎的的傳聞碎片,但憑著這些碎片,孟聚已能大概地勾勒出兩軍的形勢了。慕容破在相州擺的是前輕后重的策略,他委派親信將領把守高野、金城、虎歸、南門等要害據點,倚靠這些據點組成一條連綿的防線,而他本人在后方掌握著龐大的預備部隊。這樣,無論北疆軍在哪里突破,慕容家都能迅速反擊堵上缺口,或者組織起第二條防線繼續阻擋。

  在洛京時,太子慕容毅很悲觀,好像慕容家明天就要崩潰了一般。但親臨前線之后,孟聚倒覺得,慕容破不愧是執掌金吾衛二十年的大魏國名將,他其實打得很有章法,主力部隊并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防線雖然多次被突破,但也都能迅速補上。慕容家輸多贏少,但想來對面的北疆軍肯定也有不小的戰損。

  讓孟聚來評價的話,他覺得,慕容破這種傷而不死,旨在消耗敵人兵力和銳氣的老練用兵手法很是高明,甚至連自己都遠有不及——握有一支強軍而打勝仗,那并不為奇,但用一支弱旅卻能硬生生把強敵拖死拖垮,這就需要很高超的用兵技藝和堅強的心理素質了。

  孟聚很有信心,哪怕拓跋雄一直連續“勝利”,但最后,先撐不住的,肯定是北疆邊軍。

  但五月四日,突如起來的一個消息,讓孟聚的信心動搖了。

  早晨,孟聚剛剛起床,馬公公就小跑著過來,驚慌地告訴孟聚:金城失守了。

  金城縣位于相州防線的中段,是整條防線的中樞據點之一。金城的失守,使得慕容家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防線上陡然出規了一個大缺口,使得整條防線都出現了危險。

  孟聚吃驚:“原來,軒總管不是跟陛下保證過,說金城縣起碼還能堅守一十月?”

  “可不是嗎現在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出,事情糟透了。”馬公公唉聲嘆氣的:“我估計,軒總管那邊肯定出大麻煩了,這趟,他在陛下面前不好過關了。”

  軒總管好不好過關,孟聚毫不感興趣,慕容破把他宰了孟聚只會更高興。但金城突然丟掉,全線動搖,這就是大事了,一個應對不好的話慕容家就因此輸掉這場戰爭都有可能。

  中午,孟聚和部下們正在吃飯,馬公公又來了。他找到孟聚,神色凝重:“鎮督,陛下召見您,請速速隨我來。”

  到相州以后,這是慕容破第二次召見自己,孟聚不敢怠慢,趕緊跟著馬公公一路疾馳趕往行營。

  還是在上次的那間內堂,慕容破找見了孟聚,但這次不在是單獨召見了,在場的還有幾位慕容家的將軍。幾位將軍的身份,慕容破并沒有向孟聚介紹,但這個危機時候能出現在這里,這幾位想來都是慕容家的核心支柱了。

  軒文科總管也站在人群里。比起上次,他的氣色差了很多,臉色灰白,神色陰沉。孟聚望過去時候,他也恰好望過來,兩人目光交錯,都是很快地移開了目光。

  皇帝慕容破今天全身披鎧,煞氣十足。見到孟聚進來,他點頭:“孟鎮督到了,人齊了,這就開始吧!”

  這位將軍出身的皇帝,顯然是個不喜歡廢話的人。也沒有什么開場白,慕容破的大手在函圖上重重一戳:“昨晚,叛軍前鋒偷襲,突然攻占了金城。”

  環視眾將,他加重了語氣:“金城縣,距我們只有三十里!”

  來之前,孟聚已經對慕容家的處境有了解了,但聽到這個消息,他也不禁吃驚:三十里?穿上斗鎧,全速行進的話,這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工夫罷了——這就等于說,慕容家的指揮中樞,幾乎即使赤裸裸地暴露在北軍兵鋒前了。

  沒有人出聲,空氣中的緊張氣氛,令人感到壓抑,心跳加速,房間里只有慕容破憤怒的聲音在回響:“金城縣乃我軍防線要害,金城失守,敵軍將可從這里突入我軍防線側后,威脅虎歸、高野的糧道,導致我軍全線動搖——要奪回金城!必須要快,不能讓他們在金城站住腳了!”

  說到最后幾句話時候,慕容破幾乎是在咆哮,那回響震得整個房間嗡嗡作響。他聲色俱厲地喝道:“軒文科!”

  軒總管出列跪倒:“微臣在!”

  “金城丟了,是你的罪責,這件事我們將來再說!現在,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我給你六旅斗鎧,外加騎、步兩萬,你把金城給我搶回來!”

  軒總管臉色發白,身子站立不穩地晃了一下。誰都看出了,對這個任務,他并不是很有信心,但他還是咬著牙喊道:“陛下放心,哪怕丟了性命,微臣也定將金城奪回!”

  端詳著軒文科,慕客破的目光有點復雜,然后他微微點頭,什么也沒說。

  當望向孟聚時候,慕客破的表情溫和了很多,他沉聲道:“孟鎮督,我久聞北疆東陵衛驍勇善戰,遠超我金吾衛各部。只是擔心鎮督兵馬遠來疲憊,水土不服,尚未恢復,所以一直不曾派遣出戰…”

  聞弦而知雅音,孟聚立即知道慕容破的意思了。他應聲道:“陛下,將從北疆帶來了兩旅鎧斗士,都是敢戰的精銳勇士。我部多日來屢受陛下優待,現在陛下有所差遣,將士們自當為陛下效死奮戰,只是…”

  他瞟了軒總管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已把心意表達得夠清楚了:皇帝老大,為你打仗沒問題,但這個主帥,好像不是很靠譜吧?

  軒總管緊緊咬住牙,一言不發。

  慕容破也望望軒文科,他說:“孟鎮督,朕也知道,你與軒總管之間有些誤會,但那只是口舌之爭的意氣而巳,并非什么大事。冤家宜解不宜結,朕愿做個和事老,為你們做個調解——聯相信,二位將軍都是國之棟梁,自應有相忍為國的胸懷。孟鎮督,你說是不是?”

你這個當皇帝的把話都堵死了,我還能說什么?孟聚肚子里嘀咕著

夢想島中文    斗鎧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