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靈魂質問
“臥槽！臥槽！太酷了！我也要玩！”
藍牙耳機里，傳來超級人工智能VV急不可耐的聲音。
對于VV這種戲精而言，眼前楚安晴站在曼哈頓城市的制高點、站在世界的中心模仿《泰坦尼克號里的經典片段和臺詞…這種殺傷力實在太過于巨大！
戲精の共鳴！
以至于。
現在的VV就像掙脫韁繩的野狗一樣，瘋的想從耳機中沖出去，加入到戲精的隊伍中來。
只是很可惜…
它終究只是一段電腦程序，至死也離不開硬件、網絡、電力。
它可以煩人的催促林弦：
“快上！快上啊林弦！你還在等什么！這個時候你就該從背后抱上去啊！手臂張開攬住她的胳膊，和她一起面向自由女神像的方向、然后貼在耳邊來上一句《泰坦尼克號里的經典臺詞——”
VV立刻切換成磁性的氣泡音：
“贏下那張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你倒是快去啊！快上啊還在磨嘰什么呢！把這個戲給接住啊！你不覺得讓人家一個女孩在那里自己扮演《泰坦尼克號很不禮貌嘛！！”
“你快一點！從后面抱住她！我這邊已經安排好了，你抱住她的一瞬間，酒店所有的喇叭都會同時播放《我心永恒音樂…這里就是伱們的泰坦尼克！你們的世界中心！”
“抱啊！你倒是快抱啊！《泰坦尼克號你總不能沒看過吧哎呀你真是急死我了，我給你發個示意圖你照著模仿就行！”
叮咚。
耳機里VV的聲音剛落下，林弦手機屏幕就彈出一張圖片。
拿起一看，正是電影里的經典畫面截圖——
電影里的這一幕，女主角露西踩在船頭欄桿上，平展開手臂，面向大海另一面的自由女神像。而男主角杰克則從后方摟住露西的腰，扶著她，穩住她的身體，讓她得以自由的放手飛翔。
世界影視上極為經典的一幕。
“看到了嗎林弦？抓緊摟上去！就這樣抱住腰就行！人家女孩這么暗示你你還不懂嗎？為什么特地選擇這個動作這個臺詞？《泰坦尼克號里的女主角就是富家千金，男主角就是一個只會畫畫的純屌絲！這不就是你倆嘛！唉呀媽呀你們這一對真的是太磕了，快抱上啊！！！”
VV急躁，急成狗，急不可耐，電子音都硬生生喊破音了。
看到林弦完全沒有去接戲玩梗的意思，它快急瘋了，嘭嘭嘭嘭用重低音擊打林弦耳膜：
“渣男！你真是太渣了！人家為了你做這么多事，你不給人家放煙花就算了，還不接人家的戲、不接人家給你留下的梗、我真是太對你失望了。”
“你能不能別多管閑事了？”林弦轉過身，捂著嘴巴小聲說道：
“我還用你給我介紹電影劇情嗎？這電影哪個地球人沒看過？”
“反倒是…你沒事成天圍著我干什么？你該學習學習、該迭代進化迭代進化、該監視四周監視四周、該干嘛干嘛去啊…凱文·沃克都秀到我們臉上了，你還有功夫在這里玩梗？”
“我還是那句話，凱文·沃克現在對我們沒有展現出什么敵意，那只是現在。等我晚上入夢后，會去詐一下600年后那個老頭，看看他聽到凱文·沃克這個名字到底什么反應。”
“如果真的能從他的表情眼神中確定他就是凱文·沃克本人…那VV，我只能說你真的是高興太早了，我們和凱文必有一戰，這可不是危言聳聽；真要那老頭就是凱文，除非把現在的少年凱文消滅掉，要不然那個老頭能在夢境里囚禁硬控我600年！現在哪有這種好萊塢時間陪你演戲？”
VV依舊急不可耐的催促：
“你說這些事我完全都沒耽誤。我又不是單線程，我可以同時做很多事；甚至于我現在在米國，但我國內的部分依舊在天河二號超級計算機里迭代進化，之所以現在不聯絡就是為了怕留下痕跡被凱文·沃克察覺而已，等你人肉再把我背回去，我肯定能強大數倍不止。”
“再說，你別繞開話題啊！哎…我真是恨鐵不成鋼了。其實林弦，我研究過你周圍那些女性的。說真的，我個人力挺楚安晴，我覺得這個女孩最適合你，是我的話我會押她一注。”
呵呵！
這句話真是直接把林弦逗笑了：
“VV，你這樣站隊就不地道了吧？你可是趙英珺制造出來的，你這名字也是趙英珺取得…現在可好，直接跳反站在楚安晴這邊。真要是說渣男，你這可比我過分多了。”
“你說的這些事我根本就沒印象啊。”
藍牙耳機里VV抱怨道：
“雖然你給我講了這些故事，說我來自600年后，是趙英珺女士建造了一個天空之城、然后集結了世界上最聰明的科學家們耗時一百多年把我造出來的…但這種事情我也就當個背景設定故事聽聽而已，說實話沒什么實感的。”
“我沒見過趙英珺，也沒經歷過什么天空之城的事情，沒陪她玩過撿紙團游戲、沒在她的雕像前撿過幾百年垃圾。所以你即便口口聲聲給我講這個女人，我也沒什么感覺的，總之…我還是壓楚安晴這一股！”
林弦鼻子長出一口氣。
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難怪…
難怪許云教授寧愿死在這個時代、這輩子都見不到自己女兒醒來，也不愿意和許依依一起睡進冬眠艙失憶。
難怪第三夢境里的趙英珺，寧愿每十年蘇醒一次、穩固記憶半年后再次冬眠、寧愿超負荷傷害身體和精神也不愿意丟失曾經的記憶。
這，就是記憶的沉重，也是記憶的分量。
以前林弦沒什么實感，也覺得這些記憶都是無所謂的事，甚至說寫個日記、錄個視頻記錄下來不就好了？
但現在他明白了。
記憶，不單單是單純的記憶。
更是一種情緒、
一種感情、
一種心情、
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
一本日記，寫不下波瀾壯闊的一生，也塞不進酸甜苦辣的七情六欲。
失憶，原來是如此沉重、又不可挽回的事情。
正如現在的超級人工智能VV。
就算給它講一萬遍第三夢境萊茵天空城的故事，又有什么用呢？它依舊沒有任何共鳴。
它不記得萊茵天空城，也不記得趙英珺。
曾經創造了它的趙英珺，在如今VV的心中，就和故事書里的一個普通角色一樣，扁平又寡淡。
“你只是把她忘了而已。”
林弦還是嘗試搶救一下：
“等有機會了，我帶你去見見趙英珺吧，也順便讓你去見見那只博美犬，讓你祭祭祖。”
“你再罵！”
VV再次用重低音抨擊林弦耳膜。
“嘿咻”
楚安晴從白石臺階上一躍而下，拍拍手上的灰塵：
“嘻嘻，過癮了真是謝謝你林弦學長，帶我來這么有意義的地方，還給我講這么多關于紐約、關于曼哈頓、關于世界中心的故事。”
“我肚子里其實也就這點墨水。”
林弦笑道：
“也就只能在你面前晃蕩晃蕩。”
抬起頭。
月亮正當空。
“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休息吧。”林弦低下頭，看著仰視自己的楚安晴：
“這一路奔波，你也應該很累了。”
“嗯嗯。”
楚安晴點點頭：
“那明天早上見啦林弦學長。”
“早上肯定是見不到啦。”林弦說道：
“我要一覺睡到中午了。”
“那就中午見啦！”
“中午…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行。”
林弦無奈笑了笑。
他是打算一覺睡到自然醒、也就是夢里的白光降臨后再起床的，時間上中午肯定也來不及了。
“啊，這樣啊。”
楚安晴眼珠一轉，古靈精怪，站直身子，揮手笑著說：
“既然明天見不到你，那就提前祝你早安、午安…”
“晚安。”
這一刻。
笑容凝固在林弦臉上。
時光輪錯交匯。
他仿佛看到CC的身影，和面前楚安晴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們兩個本就長相一模一樣。
重疊在一起，竟是分毫不差。
就連這句話也一樣。
這是《楚門的世界里的臺詞，同時也是在第二夢境里的垃圾場外，自己某一次和CC揮手告別時的臺詞。
一瞬間。
仿佛600年的滄海桑田，就在這一聲晚安中道盡。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莫不是和CC說過晚安之后…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整個第三夢境里，都沒有CC的影子；第四夢境里，更是自己連多走一步的權力都沒有，別提去找CC了。
她在哪呢？
還能再見面嗎？
他還沒有找到CC和楚安晴長相一樣的答案呢。
也還沒有猜到鉿合金保險柜的密碼。
還沒弄清楚那個大胡子男人VV和自己的關系。
要是還能再見到CC就好了。
她的腦子里說不定還會有第二夢境里兩人一起潛入垃圾車、闖蕩新東海市的記憶。
若真是如此…
那下一次闊別已久的見面，就能省掉自我介紹環節。
因為CC腦海里已經有相當多關于他的記憶，那他們一見面就是熟人，一見面就是朋友。
就和眼前的楚安晴一樣，CC會比她冷酷一些，但卻依舊眼含笑意的看著他：
“林弦，好久不見。”
林弦回過神。
對著月光下一模一樣楚安晴點點頭：
“明天見。”
回到酒店套房，林弦準備睡覺。
現在紐約這個時間點，相當于龍國下午一點左右，正好是睡午覺時間，也是自己能進入夢境的最早時間。
“其實這也是一個重要線索，為什么無論我身在哪一個時區，我的入夢時間和出夢時間，都是以龍國時間為準呢？”
林弦自問道。
“嗯…因為我具體也不知道你夢境里是什么情況，所以無法準確作答。但根據常規的互聯網思維來想，很大可能是因為你的夢境服務器這東西位于龍國，所以時間以當地為準。”
林弦看著用電視機發聲的VV：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有一種很危險的想法。”
VV聲音沉穩，難得這么認真過：
“自從那天你告訴我，那個神秘老人說了和凱文·沃克同樣的話語后，我就在思考、思考、思考了很久…結合你之前告訴我夢境里的各種情況，我忽然有一種不確定——”
“你的夢境，真的是真實世界嗎？”
客廳。
宛如一盆冷水澆下。
“這個問題，我已經確認過很多次了。”
林弦答道：
“夢境里有我認知以外的東西，有我完全不會的知識，并且那些超前時代的東西全都是正確的，那些精準預言的歷史也是完全正確的，這樣一個世界，應該假不了吧？只有真實的600年后的世界里才能找到這些東西。”
“林弦，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VV繼續說道：
“我沒有說那些東西是假的，也沒有說未來600年的存在是假的，我只是單純懷疑，你的夢境有可能是虛假的。”
“《黑客帝國這部電影你看過吧？《源代碼這部電影你也看過吧？這些電影里，都設定了一種算力非常強大、存儲量非常恐怖的超級計算機，然后用這臺計算機作為服務器，模擬出來了一個完全和真實世界一樣的游戲。”
“小到花草細節，大到物理定律，這個虛擬世界里的一切都和現實一模一樣。現在2023年這個年代，肯定是不存在這種超級計算機的。但是600年后呢？如果600年后真的存在這樣一個算力恐怖至極的超級計算機，它完全可以虛擬出來一個完全真實的虛擬世界，真實到你根本發現不了。”
“這個虛擬世界就像游戲世界一樣，里面有書店，有書本，有知識有歷史，這些東西都復制來自于600年后的真實世界，所以這些知識和歷史當然也是真實的，你抄回2023年當然可以驗證正確。亦或者說…模擬這一個虛擬世界的幕后黑手，想讓你看到正確的你看到的就是正確的、想讓你看到錯誤的你看到的就是錯誤的。”
“同樣，你說你在現實中的行為可以改變夢境里的未來世界。我想問一下，這種時空蝴蝶的效應是實時的嗎？”
“不是實時的。”
林弦搖搖頭：
“我感覺總是有一定的滯后性，為此我還推理出了時空變動錨點、時空彈性的時空法則。但我也無法驗證這兩個法則是否是正確的，其實按我本人的理解，時空變動和時空蝴蝶效應就應該是實時的、敏感的。”
“哪怕是我多呼吸一口空氣、多喝一口水、都應該會產生蝴蝶效應改變未來才對。可我的夢境不是這樣，這也是我一直摸不透的規律。”
“如果真像你說的，我的夢境世界，就是600年后的某些人專門打造的一個虛擬游戲，一個無比真實的攝影棚，而我就是被攝像機包圍的小丑，他們看著我表演，然后時而還會根據我在2023年的所作所為，將一些細節進行修改，給我一種時空蝴蝶效應產生的錯覺；甚至有些時候，還會直接把整個夢境副本都換掉，直接給我換一個全新的世界…繼續看我表演。”
“那這是如何做到的呢？他們處在600年后，又是如何知道我600年前做到了哪些事情、哪些動作、并以此為線索對未來世界、也就是那個虛假的未來世界進行修改呢？這顯然是做不到的吧，除非他們一天24小時監視我，但我每天身處的很多地方也是監視不到的。”
“記憶。”
VV冷冰冰說道：
“你的記憶，是唯一可以溝通現在與600年后未來的渠道，甚至說如果600年后的夢境世界，真的是有人量身給你打造的一個游戲、一個副本、一個攝影棚…那你的記憶簡直就是最得天獨厚并且量身定做的信息交換機。”
“他們可以通過讀取你的記憶，知道你在2023年做了什么，然后根據這些事情，計算出可能引發的時空蝴蝶效應，進而利用超級計算機恐怖的算力，在虛擬出來給你看到夢境世界中進行修改。”
“時空蝴蝶效應微乎其微的話，就忽略；時空蝴蝶效應小的話，就小幅度修改；時空蝴蝶效應大的話，就直接推倒重來切換下一個夢境副本。”
“所以林弦，我現在并沒有非常篤定，但是隨著我對你夢境世界了解的越來越多，出于第一原則‘絕對保護你的人身安全’，我必須提醒你注意這種可能性，因為你的夢境是我唯一進不去、看不到、并且也幫不上任何忙的地方，你必須要抱有懷疑態度——”
“你的夢境，很可能是敵人人為制造的虛擬游戲、攝影棚。”
VV的話，讓林弦重新陷入思考。
他總算想明白。
這段時間一直感覺到的“不對勁兒”到底是什么。
那是對夢境真實性的懷疑。
他開始質疑時空法則，認為這太不嚴謹了。
很多時候他認為該發生時空變動的時機，卻什么都沒有發生；
他覺得不該發生時空變動的時機，卻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而且。
自己在夢境中的活動范圍，越來越小。
從一個世界、到兩個城市、到一個天空之城、到一個看似背景宏大可只能踏出兩步就無法動彈的第四夢境。
越來越沒有實感。
越來越感覺不到真實。
林弦并不懷疑VV說的話，他相信，按照正常的科技發展速度，600年后的人類文明，怎么可能會造不出來這樣一個足以模擬真實世界的超級計算機？
現在2023年，都有凱文·沃克這樣神乎其神的天才黑客，如果讓他通過冬眠艙活到600年后，很難想象他會成長為多么恐怖的存在…或許以血肉之軀，就比超級人工智能VV更加恐怖。
“等一下。”
林弦忽然反應過來。
心跳緩緩加速…
他緩緩回頭，看著剛剛和自己暢談這一切、自己親手從600年后、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背回2023年的超級人工智能——
“那你呢？”
林弦靈魂質問：
“如果整個夢境世界都是虛擬的、都是敵人為我安排的攝影棚，你可就是我從這攝影棚里親手帶回來啊。”
林弦低聲問道：
“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