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利澗
“在我看來，你們這樣調整算法框架，013‘越界’的風險太大了。”方辰說道。
“我們已經研究過了各種方案，力求將一切突破和‘人性化’都建立在三定律的底線之上，所以這兩周我們加固了013的底層算法邏輯，確保其不會突破三定律的最高界限。”
方辰回過頭看著周荏，對方似乎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這一切，并不會參與討論任何關于自己的話題。
接下來，孫暢終于對方辰解釋了這個基地的背景和最近在做的事：
約從8年前開始，軍方開始與警方協作，成立了一個專門對抗“反AI組織”的研發組，取名為“利澗”。
但這一研發組不專門針對蟻穴，因為反AI、反社會的暴力組織不止蟻穴一家，但是自從大概8年前開始，這些組織的離線作戰能力和防御系統都在增強，也開始真正形成破壞力。
顧名思義，“研發組”和從前的“專案組”工作內容不同，“利澗”已不再將刑偵和實際行動規劃列為關鍵工作，因為這兩項工作均可由AI和機器人完成。
研發組組員要做的，主要是針對敵方作戰風格及環境，優化AI武器和算法策略。
利澗的所有連線設備以及通信，幾乎只限于地下，私有云也經過了嚴格加密。
之所以讓周荏和方辰加入，是因為蟻穴是第一支在離線狀態下，能用高科技構成嚴重社會威脅的組織。
自從上次方辰和周荏遇襲開始，利澗便針對蟻穴開始研究離線作戰對策。
相對起來，其他的組織在保持離線的基礎上，只會使用古老的武器。其中幾個組織曾試圖制造幾起KB襲擊，或是侵入一些樞紐的交通或安保系統，幾乎都沒能成功。
“但是本月，蟻穴和一個反AI的武裝組織‘山鳩’合作了，蟻穴為他們提供了一些防入侵軟件和隱形設備，以及離線干擾武器，并協助后者綁架了3個國家的4位頂級科學家，以及他們的家人。”孫暢說，“這迫使我們要立即發起第一次行動。”
“要提前展示利澗的作戰方法嗎？這樣蟻穴也就能知道了。”
“不，我們只會派周荏過去。”
方辰瞪大雙眼：“什么？他又不能殺人，你們讓他過去能干嘛？當靶子嗎？”
“他不能在無授權的情況下直接殺人，但我們已經允許其在授權情況下間接殺人，或者直接傷人。這是三定律的極限了。”
“不能派RoboPolice、RoboSoldier（軍警機器人）或者人類跟他一起去嗎？”
孫暢冷笑了一下：“你覺得可能嗎？”他在一個視窗中調出了山鳩的活動區域圖片：“你看看這片鋼鋸嶺似的懸崖，就憑現代人類的體能，誰還能攀上去？就算有穿戴輔助，不能讓人類冒險。”那座高山的一面是復雜交錯的險壑，另一面則是垂直高聳的懸崖。
“我能！我上得去。”
“知道你能，機器人也能，但以你們的動靜，很可能才攀爬了一半就被敵人發現了。他們巡邏的人很多，一丁點兒動靜都會打草驚蛇。只有周荏能做到悄無聲息又不被發現。”
“那就讓他一個人去滅掉整個組織？？”
“以他這樣的水準，一個人結束一場戰爭，也是有可能的。”
“萬一他被俘了呢？”
“那只能說明實驗失敗，我們會立即進行遠程銷毀。”
方辰想說點什么，又沒說出口。他將手指埋入頭發，轉頭看向周荏。后者非常平靜，還是用那股溫和的聲音說，“沒關系，我認為完成任務的概率非常高。”
“013身上最寶貴的，除了人性化的責任心，還有精密計算能力。我們要利用這種計算力制敵，而非蠻力。”
會后，周荏對方辰說，“一次小測試而已。”
“這會不會是蟻穴的陰謀？萬一你這樣的研發成果落在他們手上…”
“我相信他們什么也得不到。首先，他們的科研能力非常落后，其次，在那種情況下，我會被立刻遠程銷毀。”
“我明明對你校正過關于‘生命價值’的數據…”
“是的，但那只會令我更加理解人類生命的價值。作為機器人，我會更加積極地維護人類的這種價值。而我自身，確實不存在‘生命’。”
“蠢得要死…”方辰一邊撓頭，一邊小聲說。
“所以，他只是機器人，永遠不會是人類。”到了第二天傍晚，孫暢這樣對歐陽教授說道。
“自然。”歐陽說，“但你和你們團隊傾注了那么多心血，難道不是想看著他變成人嗎？”
此刻，他們二人正看著全副武裝的周荏——他身著“魔盾”防彈衣，并在裝配少量穿戴設備，即將乘隱形飛行器前往“山鳩”隱匿的位置外圍10公里之外。然后，他將啟動隱形系統，潛入山鳩巢穴，執行解救任務。
歐陽走到周荏跟前，問道：“準備好了，013？”
“是，我有把握。”
“這次行動，是你第一次對人類硬碰硬的實戰？”
“如果上次的聲波壓制不算的話，那么是的。”
歐陽遲疑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我只告訴你，我們給了你能力范圍內的最高權限。”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她說，“昨天我與總部商議了6個小時，根據你的人性化數據及表現，我們為你接入了一部分軍方遙控作戰系統。”
眾人一片嘩然。只有周荏平靜地說：“昨日我已接入，感謝您的信任。”
“你們真是瘋了。”方辰心里想著，但是卻感到稍微松了一口氣。
歐陽教授此時做出了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舉動——他拍了拍周荏的臉頰，說道：“活著回來，小伙子。”
就連周荏本人，都一時愣在了那里。片刻后，他露出了微笑，“我會的。”
在進入升降機之前，方辰又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迅速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個小東西。
然后不容解釋，他馬上抬起一腳，把周荏懟進了升降機。“走吧走吧快滾吧！”
在升降機升起后，周荏掏出口袋里的東西——那是一枚略顯斑駁的小勛章，寫著“2033反恐行動集體一等功”。
他知道這應該是方辰的勛章，但卻不知道他曾經一直將其當作幸運符帶在身上。
他不太明白這枚勛章的意義，就如有時也不太理解人們圍繞他所產生的各種爭吵和矛盾是為了什么。但通過這些天得到的種種反饋，他感到自己為了保護人類、替人類作戰，似乎也需要成為人類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