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火星,米斯的抉擇 (這就是死)
“特里安，你不能跳！你不可以！特里安，媽媽什么都答應你，米斯你快過來呀！特里安！”
米斯渾身哆嗦，胃腸打結。
他知道這一定是夢，一個重復了千百次的噩夢！
米斯內心的狂吼卻掩蓋不住妻子的嘶喊聲，他眼前是一雙冰冷的眼眸，十五歲兒子特里安看著他。
我的兒子啊！米斯想大聲呼喚兒子！兒子！！聲音只回轉在自己胸腔。
蒙蒙細雨還在下，早已打濕了特里安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不知是淚還是雨。
裂開唇角邊滲出的血混著雨水不斷滴淌。
他不敢跳！
米斯當時的腦子里只有這句話，兒子是平時連手指破了都喊疼的人，暈高他怎可能跳下去？
妻子的叫喊變得沙啞，“特里安，我們在域外是來不及去域內換腦的呀，你真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啊！你會死的，會真死的呀！你懂嗎？！”
米斯感覺心煩，索性轉頭就走，剛滿三歲的女兒還需要照顧。
“回來！你這個混蛋！！”米斯對那個米斯背影狂吼，雖然一切都無法挽回。
“啊！！！”
他從來沒聽到她這么慘的叫聲。
米斯知道自己失去了兒子......
二十年來，他自我放逐到地球世界，雖然他會思念妻女，但他痛恨自己，要用下輩子來懲罰他自己。
這是哪里？
周圍嘈雜，不斷有槍聲和人聲在腦際回旋，他記起來自己是在某人的靈臺，又是一場戰斗了？
米斯完全沒想到星啟號會發生這種狀況。
米斯無法分享宿主視覺，那樣會讓宿主暫時失去一部分視覺功能，這在戰斗中很致命，宿主被擊斃很可能連帶自己生魂都受到打擊。
米斯還需要保存自己的力量。
米斯離開舒適的靈臺，來到耳道口，頂著巨大的熱浪。
他很快看清這場廝殺，是血尸！
難道星啟號也被血尸占領了？這段時間在這宿主靈臺休整時也順便獲知一部分信息。
這些血尸和血靈竟是蘇美爾人，是明顯與亞特人和龍國人不同的人種。
米斯腦際劃過各種判斷，但都與眼前一幕不符。
“當心！管杰是你右邊！”一聲斷喝從嗡嗡噪聲不斷的耳機里傳來，宿主猛轉頭望去，一個身影已撲至眼前，米斯下意識閃避，發現自己只是靈體。
宿主身體已被抱住，
纏斗。
宿主身后又被東西死死抱住，米斯只覺得靈體又是一震，回頭看去又是一個血尸，它正用力旋轉著宿主頭盔，“咔嗒！”
血靈手臂強大有力又敏捷，即便在宿主耳道的米斯也能感覺那種力量，他怎么辦？占據宿主靈臺幫他？他不想浪費自己靈力。
外面熏天熱焰，陽氣在俗塵中肆意蒸騰，米斯又得躍入這口蒸鍋。宿主一旦死去，靈臺瞬間失去陰氣的庇護，他這顆戰靈會被熱流煮沸失去大部分戰力。
宿主在喘氣悶哼，最后爆發出一聲哀鳴，一個新血尸即將誕生。
米斯混亂中鎖定旁邊經過的一個亞特人，他不知道這里怎么有亞特人，他們和龍國人并肩作戰，顯然是一個聯盟。
躍進亞特人耳道，米斯有些疲累。
很快又恢復了，靈臺里陰氣讓他感覺很好，沒多久又有竄進熱流的奔涌，伴隨而至的是又一個死亡氣息。
亞特人死了，米斯可以肯定，他太熟悉陰魂的味道，在月神號，他就依靠十個陰魂才活下去，雖然吞噬陰魂的滋味并不好。
他的求生欲一向淡漠，吞噬那些陰魂也只僅僅就是一種活著的習慣。
自上了月神號，他知道自己回不去。
他曾經如此坦然，只是等他終于被星啟號搭救，這種求生欲才漸漸復蘇，如冰凍大地被春日淡陽照射下的溶解。
他變得越來越渴望活著，灼燒的靈臺已經坍塌，米斯又一次躍出耳道，從地下飄飛出去，這里滿是尸體，還有猙獰的血尸和血靈，各種被扯碎的組織和器官以及血珠在隨處可見的地方飄舞。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米斯沒見過這么慘的景象，他又一次躍入一個龍國人的耳道，進入靈臺休整。
他的心猶自怦怦直跳，他想起前面好像就是指揮艙的位置，這里構造和星啟號有些相似。
從新宿主和同士們的溝通中米斯知道了這里是雪龍號科戰艦，他們此刻正在指揮艙里搏殺，如果占領這里，他們和星啟號的人就會得到一絲希望。
如果失敗就是死，只有死。
米斯開始為他們祈禱，米斯不知為何這么做，如果月神號上的那些人都該死去，那么這里的人為什么不能死？這也是當初黑鐵衛對自己下達的命令，要么帶著榮譽死，要么背負恥辱回。
他和月神號都沒有回去，相信他的榮譽已帶回，天啟星上的他妻女都會享受這份榮光，足以贖罪。
如果他回去便意味著有辱使命，至少沒能阻止雪龍號的回歸。
要讓雪龍號永不起飛，就得做些什么，而不是祈禱聯合戰隊能占領指揮艙！
榮譽和求生在他的腦腔里爭奪主導權。
阻止他們！
這個強大意念充斥了他的意志，米斯被巨大的痛苦和期盼纏繞，他還是不敢回去面對兒子的墳墓和妻子。還是讓寂寥太空成為自己歸宿吧！
背負一切痛悔死去，這才是唯一心安的辦法。
只要他做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控制宿主的視覺系統，很快他的血肉就會被那些血獸吞噬。
“游棟梁！幫我！！”
一聲爆喝從耳道那邊的耳機里傳來，米斯已占據了這個叫做游棟梁的視覺系統，“我什么都看不見了啊！”叫游棟梁的龍國人大喊，雙臂亂舞一氣，徒勞地揮擋血尸群的瘋狂攻擊。
死吧！
去死吧！！
讓一切去毀滅吧！！
一股強力將宿主向前推倒，即便在靈臺里米斯也能感覺到宿主的恐懼，宿主是被抱摔下去的，米斯已完全控制住了游棟梁，他要讓宿主和自已一起陪葬，奔赴無間地獄。
米斯下意識甩開抱著他的血靈，他自身便是一名丹修中境黑靈，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戰力，無論他附體任何一位普通戰士就會瞬間提升其戰力。
米斯清楚周圍情況，他身處駕駛艙，十多個游棟梁的同士依然在奮力廝殺，血尸不斷從未關閉的艙門口涌入，如果能將大門關閉，再那些血尸驅逐或者殺死就好了。可惜他們生不逢時，遇上自己。
米斯面帶冷笑向不遠的一位同士舉槍，輕微震動后，那名戰士頭盔的面罩處爆裂，子彈穿透了脆弱的面罩擊穿了他的面門。
“游棟梁！你殺錯人啦！”
“老游你怎么啦？”
耳機里充斥了宿主同伴們驚惶多于憤怒的聲音。
殺的就是你們！米斯被渾身刺激起來的快意包裹，仿佛披上了戰神的戰衣，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但第二次扣動的扳機未有槍聲響起，沒子彈了！米斯迅速在身上搜尋彈夾，很快又一次裝填完畢，“砰！”一名同士頭盔又被擊中，接著補槍，“砰！”兩槍擊斃。
“游棟......”
“砰！”又是一槍，對方喊聲在自己扳機扣動中戛然而止。
三個！
忽然，米斯宿主的背后被緊抱住，同時他的頭盔被猛力旋轉，兩個血尸或者血靈正在試圖打開它。
寒意迅速遍及周身，如果這個宿主死后就成為那些血尸的其中一具，那些血淋淋的尸骸和內臟，被啃噬一空的軀殼。
一股惡臭熏蒸的腥味撲鼻而來，尸味！如果我的宿主甚至我也死了？該這樣和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嗎？
米斯身體僵直，這個恐怖念頭占據了他的心。
“爸爸！”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靈魂深處復蘇，那是四歲時候的特里安在床上壓著自己玩耍時的歡叫，小臉蹭著他粗糙的皮膚，如此潤溫，明鏡似的眼眸里不帶一絲雜質。
讓這具軀體變成血尸或者血靈吧，下個目標是另一個活人，那個對自己吼叫的亞特人。
“爸爸！不要走！”
五歲多的女兒在他臨走時拉著手哭叫。
我在做什么啊？
我和他們一起死去嗎？
“咔嗒！”
頭盔已被打開，蒸騰的血腥味瞬間全部灌進他的鼻腔，脖頸已黏上濕滑的舌，還有一排冰涼的齒尖。
劇烈的晃動和嘈雜喧鬧將米斯驚醒。
變成血尸？
回家吧！
......
良久，米斯松弛下來終于能舒口氣，剛才的激戰消耗了他一部分能量。
操縱他人軀體搏殺并不容易，要付出很多靈力。
現在他的宿主被綁縛得如此緊實，完全不能動彈，他正被人拉著走。
身體被猛拉向一側，一個斷臂冒著血漿就在他眼前晃過，米斯心神還是有點恍惚，恐懼，如果撞到眼睛里就有麻煩了！他知道這種正在科戰艦上迅速蔓延的可怕病毒。
這又不是我的身體，米斯很快釋然。
四周飄移著各種尸骸殘軀，濃烈的血腥充斥鼻腔，他強抑制住游棟梁身體本能的作嘔。
旁邊不斷有人在向他們過來處快速飄游過去，神色緊張，零亂的槍聲不時響起。
“我們去哪里？”米斯需要知道現在什么情況，他轉頭詢問旁邊兩個押送人員。
一位隊員看向他的臉開始扭曲猙獰，繼而沖他大吼，“老游你這個混蛋！狗娘養的！做夢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闖這么大禍是要上軍事法庭的？到底為什么？你殺那個亞特人我們以為是誤殺！可是你對你的鐵哥們黎安下手，你真下得去手！一槍不夠沒打死還開第二槍！還有…”
那人哽咽起來，淚水奪眶而出，突然伸出雙手掐住游棟梁的脖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他們的頭盔應該是特制的盡管密閉依然能傳出聲音。
米斯并沒很窒息，他甚至有些好笑，“你想殺我也得把你這副手套摘了，這樣殺得死人么？”
那人愣怔了下，仿佛像看外星人似的，猛地他手里的槍抵向游棟梁太陽穴，冷冰冰的槍口，“想死還不容易嗎？王八蛋！”
“崔宏夠了，不要浪費時間，我們快押他去喬艦那兒！”
叫崔宏的人狠狠地收回槍，踹了他幾腳，“你瘋了！瘋了！”隨后又一把拉回了他正搖晃起來的身體，三人繼續往人群過來的地方行進。
穿過艙體橋架，這是他原來所在的戰艦，米斯知道這是龍國的星啟號。
如果剛才的是地獄，這里盡管冰冷刺骨，也算是天堂了。
跌跌撞撞的幾個人得到應允后進入指揮艙。
“喬艦，我們把這個家伙帶回來了！”
米斯被人狠推了一下。
“游棟梁，你為什么這么做？”被稱為喬艦的中年人盯著他，眼里的猶疑多過怒意。
米斯渾身一凜，喬艦的旁邊不遠有個女艦員正用訝異眼神看著他，她？
她，有問題！
米斯閉上眼，細細感應那道游弋而來在他周身逐漸蔓延的殺氣，是的，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奇怪了，前段時間怎么沒有？顯然這里有戰靈，或者是黑鐵衛死敵！
米斯放棄了對游棟梁的控制，返退進靈臺一端，戰意隨即蒸騰，圣心會和黑鐵衛是世敵，兩強相遇只有一人活。
米斯興奮起來，他如此渴望一場轟轟烈烈的戰斗，將失子之怒焰摧毀一切擋路者吧！
靈臺外依然是嘈雜人聲，那是一些人在叱責這具身體的主人。
黑暗里一柄寒氣裹挾著的青鋒悄然而至，好狠厲！
米斯旋即仰身，刀鋒堪堪擦過身體。
來人竟是一位身穿暗紅戰衣的女子，女人他不怕，手里的靈氣已化作常用之戰錐朝對方兩腿橫掃而去。
“死吧！”
米斯爆喝一聲，紅色身形倏地騰空，一扭身已向面門劈來一道寒影，厲害！米斯暗叫，只得再次翻滾手里戰椎在上揮舞護身。
米斯躺地也只能防守，透過揮動的錐影間隙，看到那女子抱著雙臂在一邊冷眼旁觀。
米斯大窘，一躍而起，錐頭奔向女子頭部砸去。
“月神號就是你干的嗎？”
女子從容避過一錐，“當然，十一條人命，正是本人親手送他們去的地獄！”
米斯言罷第二錐已揮過去，紅衣女身子一矮，刀鋒閃過！米斯急退幾步，他右腿已被割傷。
米斯有些氣喘，能量已耗盡近半的自己此刻支持不了多久，對方竟是個如此狠厲的角色，其修為有可能達到丹修中高境了。
跑吧！
不覺已戰至靈臺之外，接近耳道的出口之際，米斯將戰錐猛地扔向紅衣女，轉身跳出，外面轟然炸熱，一股熱浪席卷而來，米斯故意繞了幾個彎，最后沖入一間虛掩著的房門。
這里比外面陰涼許多，一人躺著，米斯顧不上許多立刻竄入他耳道，還好對方意志比較虛弱，他已融入其靈臺 米斯立刻筑起一道幻陣，先封住靈臺入口。
米斯擊昏這艦員的元魂，占據其身體的操控權，這名戰士體能和戰力其實還算可以，既然靈體打不過對方，那就用肉身來次混戰吧，這堵幻陣也維持不了多久，要死就死個痛快。
米斯除去身體固定，除了小腿處有些疼痛感，其他地方都良好，這個戰士的體質甚至比剛才的游棟梁還優秀，如果死前我能除掉那位最高長官便不枉星啟號這一趟。
靈臺外一股危機感襲來，紅衣女終于找到這里，但她還攻不進來，米斯催動著戰士往外走，一時還不太適應。
靈臺的威脅又消失，紅衣女一定去附身上其他人了，果不其然，米斯推開門，就被意料中的短發女擋住去路。
“站住！”
女子將他攔下，旁邊的幾個戰士奇怪的看著他們。
“憑什么？”
米斯揮拳砸去，這副軀體實在稱手如意，力大剛猛的拳風將女子的短發亂舞起來，她偏頭躲過這招。
米斯沒想和她力戰，他需要槍殺了那個喬艦，當下就朝最近的那個戰士撲過去。
“閃開了！”
米斯從女子旁掠過時被其一拳打中腰部，米斯吃痛，身體隨即向旁邊斜飛幾米，女子并未停歇又竄上來。
米斯乘勢一個起跳，翻身躍至幾米高的艙頂，兩腳用力扭身向下往另一個人的方向沖去。
“閃開啦！”
女子直接撞向已愣在當場的一個艦員。
幾乎所有人都被鎖定似的，驚駭莫名的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廝斗，也難怪，普通人哪具備這種戰力，誰能一步倒跳到艙頂？
只有他們這些戰靈。
米斯未及多想，伸手取出短刀，這是科戰艦艦員防身用的短刃，還算鋒利。
“讓你痛快死去吧！”
米斯一邊吼手里尖刺已扎向女子胸前，周圍人群齊齊驚叫聲中，女子一腳踢歪了刀刃行進方向，那只是虛招，蠢女子！米斯暗忖，右手揮拳砸到了她的左腹。
“哎呦！”
女子被砸飛過去，連撞了后面三個艦員踉蹌退后。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丁卓，住手！”喬云舸反應過來立刻出聲喝止，旁邊的幾個艦員也隨即沖來。
“不要過去，他中邪了！跟游棟梁一樣，你們去就是死！”
司寒煙忙沖來擋住米斯，手里同樣是一把短刃尖刀。
一寸短一寸險，短兵相接必有一傷。
“想辦法阻止他們！”喬云舸只能繼續下令，但兩人的動作迅捷如豹，常人根本跟不上。
“你們都趕緊閃開，不然被他搶到手槍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女人大喊，米斯瞅準空擋飛身向另一個方向撲過去，那里有個戰士正傻愣地看著他，就是你了！
米斯剛沖出去一米，急忙閃身偏過，“砰！”一顆子彈堪堪擦過，將胸前宇航服拉出條破口。
“啊！”
“荀元化，不要射擊要害！”喬云舸急喊，他已看出丁卓要奪槍，司寒煙是在阻止他。
米斯剛才就看到指揮艙大門口沖進幾個人，其中一人舉槍便朝自己開火。
其他人米斯根本不在眼里，只有那個叫司寒煙的女人必先除掉。
他繼續向飛跑的戰士追去，女子又切近身前，短刀劈來，米斯用左肩湊上，鋒刃“噗嗤”透過宇航服扎進肌肉，一陣劇痛襲來，米斯知道女人又一次上當了。
死吧！
尖刀朝著司寒煙露出的脖頸處扎去。
“不要！”
米斯一陣恍惚，心神搖曳，手里慢下來，不好，這個靈臺竟被宿主元魂重新控制，米斯愕然，萬萬沒想到一個普通人瞬間爆發的意志竟如此驚人。
“滾！”
米斯迅速縮回靈臺，憤怒一腳踹蹬過去，宿主元魂被擊飛落地，正當米斯重又掌控起靈臺時，那元魂又搖晃著爬起。
“你也急著去死？”
米斯知道沒機會再操控其身體，干脆殺一個賺一個，他抬起手，“我看你能死幾回！”
米斯灌注全副的靈力，準備一舉將其元魂滅殺。
突然幻陣碎裂，米斯只覺身后陰風撲來。
“好兒子，我的特里安，我也來了！”
米斯看見自己那只抬起的右手正在皴裂，裂隙處的金光猶如無數細蛇在游走。
破裂。
白光當頭籠罩。
“好溫暖！特里安，想不到這就是死！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