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狩獵場站到了,請各位乘客有序下車。”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之際,頗有蒸汽朋克風格的公交車忽然自動響起廣播。
紀年轉頭一看,就見大車緩緩停靠在一處藤蔓纏繞、苔蘚橫生的青石墻外,遠處則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群山。
其上云霧淺淡,就像罩著層輕紗白縵,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又似優秀畫師的幾記隨筆,肆意涂抹在遙遠的青天。
“真是好地方啊。”紀年忍不住喃喃自語。
不得不說,有時候,這天底下的事還真是有趣。
桃源秘境是九州大地出了名的鬼窩,卻有著落英爛漫、千里桃源。
而這十萬青山,同樣是尸鬼山精、猛獸毒蟲的樂園,卻也有著小學語文課本式的清新美感。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動漫《華夏奇譚》中小豬妖想要走出的浪浪山,雄峻壯麗、清新自然。
“年哥,走啦走啦。”
姜茶從車子后排蹦跳著來到紀年身邊,目光卻瞥向正專注打游戲的英臺。
老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昔日恨無良師、仗劍求學的大小姐,終是在紀年這個壞種的影響下,成了天天肝日常、夜夜排位賽的網癮少女。
若非卡靈之軀,紀年就要帶她去配眼鏡了。
“蛙趣,榮耀戰神一二三四五六…這么多顆星,年哥,你這卡靈…”姜茶張了張嘴,半晌才憋出兩字:“nb。”
“可能是天賦異稟吧。”
紀年說著,緩緩起身,簡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后就伸手拍了拍網癮小丫頭的肩膀,輕聲說:“英臺,進識海里打單機,我要去狩獵了。”
小姑娘在評論區里打了個傻里傻氣的怨種狗表情包,將手機小心收進系在書生服腰間的粗布包里,隨即化作一縷青煙,落入紀年眉心。
合眼感受到小姑娘進了識海,仍在噼里啪啦地打單機,紀年不由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要是放在往常,以這丫頭為數不多的靈性,聽到打獵,估計得樂得一蹦三尺高。
可現在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只顧著“回家”打游戲。
“原來是從仗劍求學進階到蝶伴書香,現在變成仗劍求學到網癮少女了。”
“我還真是罪惡深重啊。”
紀年心說道,十分難得地露出了一丟丟良心。
當然,也只有一丟丟而已,而且很快就被他甩進了道邊的垃圾桶。
“各位同學請注意,接下來,你們只能在兩個卡靈的陪同下、攜帶一張空白牌進入狩獵場內。”
“期間,不允許使用任何可能會對場地造成不可逆毀壞的元素系技能,違者直接淘汰,并處百萬元以上罰款。”
“另外,場中生物雖多為性情溫和的物種,但也不乏一些野性還未徹底褪去的馴化品種或我方未清理干凈的毒蟲。”
“請各位同學以生命安危為重,如遇意外情況,請立即打響信號槍,我方將以最快速度展開救援行動!”
“好了,我們要提醒的就這么多了,各位同學還有什么問題嗎?”
面容嚴肅、眼角隱有魚尾紋顯露的中年婦女拿著擴音器,站在藤蔓纏繞著的大門前放聲說。
“我有一個問題。”
人群中,紀年眸光微動,大聲開口:“您剛剛說場地內還有些未清理干凈的毒蟲,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那些東西并不算是狩獵場的財物,我們可以自由捕捉?”
“確實如此。”中年女人微微頷首,說:“而且要是你們捕獲的毒蟲達到一定數量,我們還會支付一定酬金。只是…”
她稍作一頓,隨即滿臉嚴肅地說:“我并不建議伱們去做這些。”
“首先,你們的入場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如果不能在這段時間成功封裝一只秘境生物,將會被直接取消比賽資格。”
“其次,場地內潛藏的毒蟲,都是青山秘境中的超凡品種,取人性命,只在一夕而已,即使救過來了,也可能會留下一點問題。”
“因此…捕獲毒蟲這種事,我個人并不建議。”
紀年聞言,稍加思忖后說道:“既然這些毒蟲如此危險,想來貴公司也花了不少心思去努力清理干凈,我就是刻意尋找,也未必能找到半條。”
“您不如給我這個權限。要是碰上了,我自己處理不了,一定打響信號槍;要是碰不到,那也沒什么大不了。”
“至于時間分配問題,我應該能處理好。”
紀年十分懇切地說道。
而那管事的中年婦女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由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從旁邊的門房里取出三樣沒有精神力也能使用的特制白品道具。
分別名為:鷹隼紋黑陶窄口壇、人面蛛絲不破兜網、血滴一點難脫粘竿。
“這三件道具你先拿過去用,等狩獵結束,還回來就行。”
紀年聞言,從對方手上接過這三樣東西,道了聲謝。
然后就退回人群里,抬手召喚出七爺,將這三樣東西交給了對方。
“以七爺釣魚時的穩準狠,想來捉蟲也是一把好手,這個任務就交給祂了。”
紀年心說著,轉身時又從識海里叫出八爺,等下就由這位陪他去抓秘境生物。
有一說一,紀年雖說窮了些,但也不屑于占這仨瓜倆棗的便宜。
他只是在聽到“毒蟲”這兩個字時,忽然想到了一位胸懷“大愛”的故人,以及一種神話傳說中讓人毛骨悚然的秘術——蠱。
蠱,只看字面意義,便是置蟲于器皿。
《諸病源候論·蠱毒候》有云:“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說白了,就是一門頗有幾分陰間色彩的秘術,有金蠶、篾片、泥鰍等諸多品種。
難以防備,陰狠至極。
“我也是時候擴充一下自己的技能庫了。”
紀年心說著,隨人潮,涌入了狩獵場中:“正好借這次機會捉點小蟲,試試看能不能行。”
緊接著,他便轉頭對身旁的兩個卡靈說道:“咱們等下分工合作。七爺捉蟲,八爺陪我去抓秘境生物,鈴響了,在這兒集合。”
借助識海的輔助翻譯,紀年一通比劃,總算讓靈性還不算特別高的七爺、八爺理解了他的意思。
七爺不能言語,只拍了拍八爺的肩膀,示意祂保護好紀年,隨后便摟著陶罐、拎著兜網、粘竿,在一條蛛網密布、陰冷潮濕的小路上踽踽獨行。
八爺轉頭看了眼紀年,低頭沉思一陣后,從寬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截勾魂鎖鏈,盡量輕柔地往紀年的手腕上一纏,而祂那肌肉扎實的臂膀上則系著另一端。
就這樣,一人一神大踏步走進樹林里。
看著眼前魁偉如山的背影,還有手上的勾魂鏈,紀年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不過時間緊迫,也由不得他想那么多,便緊跟著八爺的步伐,腳踏落葉,朝樹林深處行走。
“呼——”
“吼”
待到小路盡頭,一座人跡罕至的小山包瞬間闖入眼中。
其與樹林連接處,有一寬敞明亮的洞口,山風從中涌入,沖石撞水,激起陣陣清鳴。
就是那時不時響起的呼嚕與吼聲,打破了這一層意境。
“這個?”
紀年以精神力傳音,用手指了指洞口,看向八爺。
八爺聞言,下意識緊了緊纏在胳膊上的鎖鏈,又看向紀年的手腕,生怕其丟了似的,隨后才滿臉認真地重重點頭。
居住在這里的“怪獸”,已經是祂能探查到的、居住在狩獵場外圍的最強生物,大概也就是藍品二三星的程度。
至于這狩獵地的深處…倒是有些更強的物種,只是其強度,還不是當前的紀年所能應付。
更重要的是…協會錢沒給夠。
紀年他們這批選手也就能在外圍遛遛。
說白了,就是“體驗服”。
“那我們就進去吧。”
紀年以精神力傳音說道,隨后便跟在八爺身后,踏著硌腳的石頭,慢慢朝山洞里走。
大概走了幾十步,進到一處寬敞空間。
生就獨角、背覆白毛、有點像是獅子和狗混合品種的龐然大物瞬間闖入他的眼中。
這家伙似是睡熟了,兩只肥厚的前爪壓在頭下,打著震天響的呼嚕,山洞以及這附近一塊土地都跟著顫動。
紀年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們進到這塊寬敞地面時,那家伙就悄悄將左眼睜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
帶著些許審視的小眼神在八爺和紀年的身上游走。
八爺瞥了它一眼,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左手按著纏在右臂上的鎖鏈結,雙腿微微發力,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那白毛怪物見人忽然沒了一個,有點蒙了,趕忙將左眼縫隙更睜大了一些,四下搜尋。
可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消失的八爺。
就在這時,忽有一陣陰風掃向它緊閉的右眼皮。
它下意識睜開跟電視天線鍋一般大的眼睛,就見一只套著彼岸花紋皂靴的大腳由遠及近,直奔它的眼球掃來。
見此情形,它下意識彈射而起,整個身子都隨之震動。
怒吼幾聲后,便抬起小汽車一樣大的爪子,朝八爺所在方位大力下壓。
八爺依舊抱著膀,衣角甚至都沒動一下,就“瞬移”到了那白毛怪物的頭頂。
然后瞬間聚起法力、陰氣,就跟它怪物指甲差不多大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重若千百萬斤,壓得其直陷入石堆里。
那怪物哀嚎一聲后,便兩爪撐地,使足氣力,試圖擺脫八爺的壓制。
可費了半天勁,八爺還是一動不動,倒是它自己累得夠嗆,那副疲憊姿態就像一只大狗。
只是眼神凌厲許多,還透著多年圈養仍未徹底散去的戾氣與兇狠。
甚至試圖回頭掏八爺一口。
八爺被氣樂了。
在祂的背景設定中,便是那陰間十三站之一惡狗嶺中的惡犬,見了祂,也得夾起尾巴當狗,做那性情溫順的雪橇三傻和金毛。
但凡敢多汪汪一聲,祂就要怒搓狗頭了。
祂就不是那慣孩子的家長。
而在此刻,這白毛怪物的猙獰狂吠,就吵得祂有些不爽。
于是雙足發力,將其頭頸踏到更深的地底,自己則借力彈起,空著的左手發力一轉,任那袖口中彈出的鎖鏈纏住拳頭。
然后以類似奧特曼變身的姿勢,打出一招從天而降的拳法,痛擊獅子頭。
下一刻,就聽“轟隆”一聲,小山震動。
眾人聞聲紛紛轉過頭,就見小山包方向塵煙飄浮,就像一朵蘑菇。
“咳咳咳…”
險些塌陷的山洞中,紀年輕咳了兩聲,一手扇著飛灰,一手持牌,貼到那半死不活的怪物額頭。
很多時候,他其實并不挑素材。
以他腦中的神話知識,隨便給他幾樣素材,他都能瞬間想出n種打造方案。
就比如眼前這怪物,獨角白毛、似獅又似狗的形態就讓他想到了華夏神話中一種名為“年”或者“夕”的怪物。
那是一種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每隔365或366天,都要從棲息地里出來,吞食萬物、毀壞莊稼的恐怖生物。
對于那時的人們而言,要在那天活下來,難如過關,故稱那一天為“年關”。
直到某天有老者指出那怪物弱點,以爆竹、春聯等物將其驅逐,這“年關”方才有“除夕”之稱。
要是換做以前,有如此多弱點的神話怪物,大概率入不了他的眼。
可在經歷了與路食萍的戰斗后,他突然發覺一些所謂的“弱點”似乎也不是不能利用。
既然路食萍可以借助背景故事,搞出“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的羈絆效果,那他沒道理不能稍加復刻,利用這年獸的弱點,打造出一張不錯的載具牌。
“反正就是一個載具而已,大不了就實驗失敗,以其藍品二三星的初始品階等級,再不濟也能拿下前三。”
紀年心說著,將封裝好的獨角淋雪獅子狗揣進懷里,在八爺的陪同下,去尋七爺。
大概走了幾分鐘,他們總算在影影綽綽的樹林中,見到了七爺的身影。
就見祂一手持粘竿、一手拎兜網,手疾眼快,上掀下翻,捉蟲拿豸,只在眨眼之間。
而在祂腳邊,已是滿滿一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