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霧寒,陰雨綿綿。
紀年站在顧家老宅的大門前,微仰起頭,看向門首掛著的兩個燈籠。
歲月沖刷下,燈體已有些腐爛,可還是能看出模模糊糊的人頭模型。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里面的光源。
明明已經過去百年,再耐燃的物料都該消耗殆盡。
可其卻在風雨拂動下,倔強地釋放點點血紅微光。
“好東西啊,拿回去當小夜燈。”
秉持著“雁過拔毛”的原則,紀年輕說一句。
英臺隨即屈起兩條小細腿,瞬間發力,形似飛鳥,輕飄飄地摘下了這兩盞燈。
而這兩個燈籠卻在這時緩緩轉動,燈身罩著的血色光源,就像被填了燃料一般,瞬間炸燃。
隱現出兩張擠滿了扭曲、痛苦、瘋狂、猙獰的鬼臉。
可還沒維持半秒,就被八爺屈指彈散。
紀年從口袋里掏出空白牌將其封裝起來,得到兩張名為人頭燈籠詭的物品類素材。
灰色品質,也就能換一把羊肉串、兩瓶啤酒。
“還是拿回去掛廁所門口吧。”
紀年心想著將牌收了起來,然后伸手撕掉了風雨沖刷下已有些破損的封條。
至于那把銘刻著不知名異獸的暗金色大鎖也很好解決。
紀年咒語只念到一半,山鬼花錢就分出一縷紫電,將其直接破開。
抬手將門拉開,一陣陰風瞬間撲面而來,直讓人寒毛豎立、毛骨悚然。
即使有青銅級的精神力護體,可在踏入院門的那一刻,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壓抑感。
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半,正是陰氣場最強烈的時間。
如果站在這里的是個普通人,都不用看見什么陰間玩意兒,陰氣場帶來的負面情緒,就足以讓他癲狂發瘋。
紀年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不適感,就是頗感壓力。
這個陰間場所的氣場強度起碼是桑門路殯儀館的十幾倍。
而且透過識海反饋,他隱隱察覺到這里對英臺還有一定壓制作用。
若不是她此刻處于仗劍求學狀態,而非紅白妝狀態,只怕早就狀態大砍了。
“對嫁類單位有壓制作用嗎?”
紀年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顧家老宅的特點。
于是果斷收回英臺,將粽子哥召喚了出來。
只聽一聲悶響,重陰香杉木棺重重砸在院落中,順著縫隙散逸出的濃郁尸氣只一瞬間就將周遭徘徊的陰氣沖散。
粽子哥隨即掀開棺材,動作熟練地從里面翻出花翎,扣在自己頭頂。
這大概是它問世以來出戰最頻繁的一天。
明明幾小時前才躺進棺材,現在又要出來。
不用說,又是來當苦力的。
果不其然,就在棺材消失在原地的瞬間,紀年的指令就回蕩在空氣中:“粽子哥,幫我把這幾扇門砸開。”
粽子哥微微頷首,雖然為數不多的靈性覺得這有些大材小用,但還是堅決執行紀年的指令。
沒一會兒,就以老式港片里僵尸破門的姿勢,將院里的門盡數破開。
夜風瞬間灌入這些年久失修的房屋中,發出一陣“嗚嗚”聲,就像女人壓抑地啼哭。
紀年轉頭四顧,就見每個屋里都坐著一個到兩個仿若真人的紙人。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站坐側臥、神態各異,服飾、打扮也各不相同。
只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以及正在做的事。
“不用說,這肯定和百年前那位白家小姐有關。”
按照千度上的說法,青山省白家一向有紙人世家之稱,擅長打造、研發各種“紙”類卡。
物美價廉,九州暢銷。
當然,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眼前這些紙人雖看上去有些殘破,卻透著股十足的靈性。
明明沒有像紙人抬棺和紙夫護猩紅花轎那樣,用血一樣的腮紅點綴。
就是普普通通的白面紙人配上兩顆黑漆漆的圓眼,卻讓人心生恐懼。
紀年曾在書中看到過一種名為恐怖谷效應的理論:
當一個事物與自然的、活生生的人非常相似,但不完全相似的時候,就會讓人產生反感恐懼的情緒。
眼前這些紙人無疑就是這個理論的代名詞。
饒是以他的膽量,在看到這些東西時,都不由瞳孔一震。
“管家、丫環、家丁、護院…”
他心說著,四下環顧。
身旁一棵枝丫扭曲的老槐樹,正隨夜風擺動。
“制卡師協會幾次清理,雖然由于種種原因沒有毀掉房屋,但像紙人、鬼燈籠這種東西肯定會直接帶走。”
“要是沒猜錯的話,這些東西大概率是在半小時前,陰氣場逐漸占據上風的時候,從隱于此地的小型世界裂縫里冒出來的。”
“那么…按照磁場強度,這里應該還有個大家伙…”
紀年正心說著,剛被粽子哥踹開的主屋大門,忽然在一陣陰風的拂動下緩緩合上。
等粽子哥再次飛起一腳,將門踹開時,里面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穿著類古代風格婚服的紙人。
此刻,它們正對著兩具服飾華貴、微微泛黃、身上結著蜘蛛網的骷髏行跪拜禮。
就在紀年盯著瞅時,忽然一百八十度轉過頭,兩對黑里透著血紅的眼眸直勾勾盯著一人兩卡靈所在的方向。
一向謹慎的紀年下意識轉頭不去與之對視,七爺、八爺也在這時出手,幽藍、烏黑兩道勾魂鎖鏈,剎那間飛至,將兩只紙人捅了個對穿。
粽子哥也在這時以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姿勢,拔掉院內一根礦泉水瓶粗的石制燈柱,單手持“棍”,闖入廳堂中。
只一棍,就將骨爪前伸,直奔他撲來的華服骷髏擊碎。
又一棍,將案桌上供著的黑底紅字牌位和各種腐爛貢品掃落在地。
僵尸力氣大的特點,在這一刻顯露無余。
可就在下一秒,院落兩側掛著的破爛燈籠忽然一盞接一盞地點亮,映出血一樣猩紅的光。
鋪滿地面的白綢、紙錢,也變成了碎骨頭、紅布、老式錢幣、火盆之類的事物。
“盤踞在這里的鬼能改變環境?還是說這里只是個幻境?”
紀年心想著轉過頭,就見一個滿臉敷粉、近乎斂容、胸前掛著滴血人頭的身影擋在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