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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唯道恒存問長生

夢想島中文    衡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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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俠?

  楊岱詫異問:“他獨自行動嗎?”

  為方便他和伏家打交道,凌天仇特意收集東俠和其他四俠的事跡。

  五俠中,東南中三俠最有名氣。其他兩位仿佛是混進來湊數的。其中,西俠可謂是背景板中的背景板。他的出場多與東俠同行,鋒芒被其遮掩。

  “祖父和白、劉兩位前輩下邪王殿,其他兩位也在。”

  “關于西俠,姑娘知道幾分?”

  “你知道的,便是我知道的。”

  關于西俠,縱是她的預見之力也看不清晰。

  西俠無名,指的并非他沒有名字。而是所有被他救下,被他幫助過的人,都不知其姓甚名誰。

  伏家知曉西俠身份的,唯老爺子一人。

  兩人從一處斷裂的坑洞進去,沒多久又到一處廣場。

  中央是早已停火的深坑,隱約看到一些爐渣碎片和形狀怪異的金精。

  伏瑤軫雙眸閃過星光,回朔過往時間。

  熊熊烈焰在火池中噴涌,十二條金色鎖鏈牢牢束縛一座懸空劍爐。爐內劍鳴響動,數百道劍氣不斷縱橫。

  再看當下,只能感慨歲月無情。

  突然,她靈機一動:

  “這些劍爐碎片能養出仙劍,本身亦非凡物。”

  伏瑤軫將碎片一一撿起,并畫上記號收放。

  楊岱左右打量,從右側找到一處藏劍室。

  和其他廢墟不同,這里能看到有人常年打掃的痕跡。

  室內立有十八木架,上面井然有序的放置劍匣。

  而此刻,正有一位帶著面具的灰袍人站在一處木架前。

  不對!

  楊岱心中升起詭異感。

  雖然灰袍人站在那里,卻仿佛根本不存在,他的神識根本感知不到!

  手掌暗中催動三昧真火,楊岱小心走過去。

  “在下楊岱,赤淵門下,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灰袍人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猿猴臉的面具,正在咧嘴大笑。

  “西俠前輩?”

  伏瑤軫收拾劍爐碎片,快步走入藏劍室。

  “伏老鬼的孫女。”

  西俠低聲一笑:“你來這,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您與我們同行。”伏瑤軫輕輕一推楊岱,示意快點尋找斷刃。

  五岳重峰被龍王咬斷,雖然邪修宗師尋得此物,卻苦無重煉之法,只能擱置藏劍室內。

  楊岱望著西俠,步步倒退,貼著架子尋找劍匣。

  雖然西俠尚未化嬰,但與他站在同一空間,楊岱便有種十分難受的感覺。

  他——真的是人嗎?

  伏瑤軫上前對西俠行禮,講述自己二人來意。

  “五岳重峰?仙劍的斷刃不在右邊,在左邊呢。等等——”

  在楊岱準備轉身時,西俠叫住他。

  “你右手邊第二格子,把劍匣拿下來給我。”

  楊岱聞言,手中三昧火迅速化作火蛇纏繞劍匣。

  下一刻,詭異的邪力從劍匣冒出,火蛇當即破滅。那股力量順著法力聯系鉆入楊岱體內。

  “不好!”

  他臉色劇變,迅速運功鎮壓體內的邪力。

  而那股邪力宛如毒蟲,迅速在經脈擴散。

  西俠此時悄然而去,將失去邪咒保護的劍匣拿在手中。

  “丫頭,幫他撫琴吧。”

  西俠打開劍匣,里面是一把沒有任何仙家真元氣息的巨劍。

  噬靈邪刃,邪道天兵。

  和伏衡華曾經遇見的邪刃不同。這把邪刃無論材料、品質,都遠勝數籌。

  伏瑤軫連忙撫琴奏樂,為楊岱化解體內邪咒。

  待他煉去邪力后,才抬頭看向西俠,神情帶著絲絲憤怒。

  這家伙,是故意讓我去踩坑啊!

  難怪他一直站在木架前,遲遲沒有行動。

  “別生氣,只是給你提個醒。若真想害你,直接讓你去拿仙劍斷刃的劍匣。那上面的邪咒,足以要你的命。”

  西俠屈指一彈,真元化作一只白鳥,引楊岱和伏瑤軫的視線,落在左側一個架子上。

  “喏,這就是你們找的東西。別碰,上面有致命的邪咒。”

  伏瑤軫僅看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臉色發白道:“不妙,這比我預見的——要更加厲害。”

  楊岱吃了教訓,不敢再輕舉妄動,躊躇問:“伏姑娘,你預見中,斷刃是如何取出?”

  伏瑤軫沉默。

  當然是小六兒干的。

  伏瑤軫窺見的未來,除卻切身關乎自身生死的那個未來外。其他未來預見,只是零碎片段,乃未來發展的可能性。

  在某個可能性中,于小磊于八門陣里閑著無聊,非要跟伏衡華斗劍。幾次三番下來,伏衡華煩不勝煩,又扛不住手持仙劍的于小磊,便動心思也尋一口仙劍。

  能與紫電驚芒對抗的,自然是神州傳承的其他名劍。

  前四的仙劍不用肖想,第十的萬川歸流已經有主。再刨除南明離火和紫電驚芒。伏衡華可選擇的:唯有第五位的五岳重峰,第六位的日月崇明,第九位的先天無相。

  五岳重峰劍因為和赤淵道派瓜葛很深,伏衡華本不打算考慮。可偏偏他在邪王殿埋了一顆魔種,順勢而為,闖入藏劍室,竟得到五岳重峰的斷刃。

  劍匣上面的邪咒對伏瑤軫這等不了解的人,十分麻煩。但伏衡華拿下劍匣,只消盞茶功夫便把斷刃取走。

  用斷刃抽打于小磊一頓,伏衡華隨后跟楊岱做了一筆交易。

  和伏瑤軫提及的交易內容相類,都是伏家人去南洲求學的事,順帶照拂伏家在那邊的族人。

  不論過程如何,五岳重峰劍的未來主人,都是楊岱。

  西俠見二人遲遲沒有行動,揮手一招,寒冰玄氣把劍匣凍結,扔給楊岱。

  他連忙催動法力隔空包裹,不敢有所接觸。

  “好好收著吧,你破不開邪咒,回頭另請高明——伏家有能人。”

  說完,灰袍人走到劍室門口。

  見二人不動,呵道:“還不跟上?不是一起行動嗎?”

  伏瑤軫看了一眼藏劍室內的其他劍匣。

  雖然都是好東西,可惜自己二人無緣啊。

  二人跟著西俠,在遺跡內部行動。

  歲月之下,遺跡已看不到原貌。

  “前輩,聽三叔說。您也喜歡勘古,不知對這處遺址有什么見解?”

  “你三叔說的?”

  猿猴面具的笑臉突然耷拉下來。

  “那小子——可惜了。”

  走在勘古一道上的修士并不多見,有成就的更少。

  雖然研究方向不同,但弘文閣主是西俠難得說得來,可以交流的忘年交。

  為此,西俠對伏衡華多有照顧,傳授許多壓箱底的手段。

  “這處遺址,出自東來第二個修真文明。擅長煉器,并以器械打造了一個讓凡人也能安樂生活的奇怪文明。

  “前些年,我在某個古遺址找到一個木桶。據考證,用寶木為材,刻陣法圖錄,是煮飯的食桶。用法很簡單,將米和水放在里面,過一會兒就能自動變成米飯。哪怕使用者是凡人,也可順利操作。”

  伏瑤軫目光微動。

  類似的玩意,自家不也鼓搗出來——或者說,衡華研究出來:只需日光蓄能,便可催動熱量煮飯的飯桶。

  “根據你三叔的研究。這個煉器文明中的居民處于一個比宗門、家族更為龐大的群居結構。”

  三人走到一尊巨型神像面前。

  百頭百臂,拳頭虛握,似乎原本抓著許多武器。但在歲月侵蝕下,只剩地下的一堆堆灰盡。

  楊岱不小心踩入機關。

  卡察——卡察——

  巨型神像重新活動,二百只眼睛同時看向腳下渺小無比的三人。

  西俠揮手張開一層屏障。

  彭——砰砰——

  頭顱一顆顆滾落,在地上砸出一顆顆土坑。

  “假以外力,終究難敵歲月啊。”

  西俠對二人道:“法相天人觀,是這個文明的煉器最高成就。通過成百上千件寶器、靈器的組合,打造堪比仙器、仙人的機關法相。可惜,這個文明只延續兩個道紀。”

  這時,西俠的木符激活,對面傳來白河子的聲音。

  “去找鳳來,他跟秦琳那妖婦撞上了。”

  秦琳?

  西俠皺起眉頭:“劉煦之在你那邊?”

  “對。我們三人此時不便過去,你帶伏家丫頭過去,段四景在她身上有布置。”

  算出伏瑤軫在我這邊?這家伙道行又高了。

  西俠滴咕著,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轉道帶二人去與伏丹維匯合。

  然而在道路盡頭,是一座玄金鑄造的壁畫。

  “這是——一扇門?”

  楊岱感知到門后存在另一片空間。

  金精蘊含不朽之力,但歷經無盡歲月,仍被消磨的看不出原始痕跡,只留下這座重若萬鈞的門戶。

  “你祖父他們就在對面。你試著聯絡段前輩,必要時讓他過來撐場子。”

  伏瑤軫立刻撫琴,與段四景傳訊。

  西俠觀察金門,試著激活原本已生銹鎖死的機關。

  楊岱上前幫忙,被他攔下,打發到一邊等待。

  無奈下,楊岱只好站在那,觀看已經不見痕跡的壁畫。

  原本,這里畫了什么?

  那個文明的民俗神像嗎?

  還是古老時代的功法秘術?

  “這里原本所凋刻的,是東來修真之道的創始人。”

  楊岱迅速看向西俠。

  “機關已經修復,接下來等待激活即可。還不錯,這里損毀的程度不太嚴重。”

  “你知道?”

  “勘古多了,類似的東西便見多了。”

  猿猴面具露出詭異的笑容。

  “問個問題,你認為,功法是越古早,越厲害嗎?”

  楊岱不假思索道:“當然不是。道隨世移,最合適的,才是最好的。”

  “是啊。可偏偏如此淺顯的道理,有許多人都不懂。反而癡癡追逐最古老的功法。”

  西俠用靴子踢了踢眼前的壁畫。

  “這里刻畫的,是東來第一位修真者渡筑基之劫。”

  “按照煉器文明的記錄,最古老的文明——這丫頭三叔稱作‘一元’文明。一元之始,萬道之先。

  “那是一個凡人皇朝為尊的文明,不存在修真者。只有一些通過打熬肉身,力氣比旁人更強大些的武夫。

  “類比一下,就是我們的煉氣境界。

  “百年、千年后,在武林江湖中出現一位天才。他頓悟先天之橋,打通任督二脈,從天地間汲取了一絲元氣。”

  說到這,西俠突然停下,端詳壁畫。

  “然后呢?”

  “然后沒多久,我們這第一位祖師爺就死了。”

  西俠言語古怪:“后天勘悟修真之道,走上這條路的第一人,他也是第一個渡劫的人啊。”

  天劫!

  如今修士習以為常,明白修行乃逆天之事,必有天妒。

  會準備各種渡劫秘術、法寶。

  但那個時代,沒有前人告戒,誰知道天劫,誰知道筑基?

  在突破境界,達到前所未見的境界時,欣喜充斥心田之時,那位前輩根本沒料到,會有劫數轟下。

  毫無防備之下,當場重傷。

  不久,便死了。

  “再然后,他的徒子徒孫借用他生前遺留的功法,也走到了那一步。引天劫,然后被噼死、燒死。

  “久而久之,他的功法無人修煉,稱作‘必死功’。”

  辟道之人,總會面臨種種質疑。

  修真之道最初,便因為恐懼、質疑,停滯了許久。

  后來,有人在懸崖下尋得“必死功”,尊其為師。并借助懸崖地利度過筑基劫數,成為第一位筑基修士。

  “這…這些…都是前輩勘古出來的?”

  “連蒙帶猜。有些不準的,就靠自己腦補唄。但大體錯不了,第一個修真文明,并非仙人傳授,而是凡人自悟。至文明毀滅,也沒誕生仙人。金丹,便是他們的極致。”

  甚至西俠可以想象。

  一群筑基修士摸索著創造功法,不斷走火入魔,總結經驗。

  百年、千年之后,第一位金丹修士出現。

  然后——

  又被天劫弄死了。

  經過不斷的經驗總結,可能死了十個、百個結丹的前輩,才有第一位結丹成功的金丹修士。

  再然后,是金丹九轉之道的研究。

  然后是死在三災之下。

  “我們當下的修士如果在那個時代,隨便一個金丹,不,假丹修士都能吊打那群大前輩。”

  直至一元文明毀滅,也沒誕生一位真正的仙人。

  “煉器文明和一元文明是承啟關系。據推測,一元文明的有些修真者活下來。將練氣之術傳給凡人,并告戒他們天劫兇險,不要輕易嘗試。后來,煉器文明就走上另一條道路。通過對先天赤文的研究,開啟外力煉寶的文明體系。

  “最終,在兩個道紀后,這個文明埋葬在東來地下。”

  伏瑤軫聯絡結束,走過來:“師尊也在地下,正在往這邊趕。前輩,您所說的這些,三叔知道嗎?”

  “有部分就是他考證的。他還提出一個有趣的猜測:文明在不斷換代,本質就是在‘渡劫’。”

  楊岱:“渡劫?”

  “你見過螞蟻和蜜蜂嗎?這兩類蟲兒成妖,在蟻巢、蜂巢中會發生一些奇怪的現象。當蟻后、蜂王死掉,在某種無形力量的干涉下,巢穴誕生新的首領,繼續統率妖蟲。”

  伏瑤軫想起衡華的筆記:“族群意識?小六兒說過,群居動物成妖,真正成道、證道的,并非個體,而是整個族群意識。”

  “那么,放眼整個東來神洲。最大的群居動物是什么?”

  凡人,修真者,共同存在的人族。

  “你三叔推測,文明的一次次毀滅與復興,實質上就是人族文明在嘗試證道渡劫。”

  一個文明還能證道?

  少年們面面相覷。

  “草木金石可成妖,山川河流能生魅,而人死之后的怨氣亦能成鬼。

  “一元文明數以千計、萬計的修士因為劫數死亡。他們的怨念,會不會誕生一個‘鬼’呢?”

  遙想白玱水域,那才是幾百年的怨念。

  倘若一個文明,千年、萬年積蓄的執念形成靈性呢?

  “一個渴望生,渴望長存的精神集合。

  “她沒有自己主觀的思維,卻包含眾多修士對證道成功的渴望。

  “每當修真文明毀滅,猶如蜂巢、蟻巢失去前進方向,便在幸存者中尋找合適的人,讓其引領新的修真文明。

  “仙人誕生的文明,咒術昌隆的文明,靈人大行的文明。以及我們現在——”

  修真,聞道求真,長生不死。

  對真理的執念,對長生的渴望,締造了一個推動文明發展的助力。

  而天地感知這個“奇怪的存在”,不斷落下劫數,將其推動的文明逐一滅殺。

  楊岱下意識看向伏瑤軫的眼睛。

  天降大任于氣運之子,那些引領時代的弄潮兒,莫非都是…

  “所以,我們如同蜂巢中的工蜂,僅僅是‘修真文明’證道的墊腳石?”楊岱喃喃自語。

  “瞎說八道!”西俠哈哈大笑起來,“你當我輩修行,求的是什么?成仙證道,跳出紅塵。你當是隨便說說的?”

  “那個從最初文明誕生的精神,只是一份純粹的靈性。沒有智慧,沒有思維,唯有助力修真之道長存不朽的本能。只要自己強大,就能引來這份力量加持。那小子做出這個推測后,還嘗試利用陣法溝通。”

  伏瑤軫臉色劇變。

  世間最強大的陣法,莫過于象征天的天宿星盤,象征地的東來山河,以及象征人的合眾之力。

  但多少修士的力量加在一起,才能與天,與地等同?

  三才陣?四象陣…萬仙陣?

  縱然萬仙合力,又如何與天地二陣媲美?

  “三…三叔當年所指的‘人’,其實是六個修真文明的文明傳承?”

  “沒錯。那才是他作為陣法師,最強大的底牌。”

  西俠曾聽衡華老爹提及:先天靈性沒有善惡、沒有思維,唯有對長生的渴望,對修真之道的延續。

  在生死危機關頭,只要修士不放棄對生的渴望,就有可能引發奇跡,得到那份力量的共鳴,從而絕地反擊。

  西俠當年還調侃道:你小子跟老婆廝混久了,你老婆那套“道法由心”的理論,卻是學了十成十。

  卡察——

  門扉開啟,看著前方通道,西俠迅速帶二人趕路。

  “你三叔還推測,如果未來東來神洲有人踏入大道之門,跨出證道那一步。那么,積蓄數個文明的長生執念,便會成為其助力。讓東來,誕生第一位本土的證道者。

  “當然,這只是那小子個人的猜測。提出來后,就被一群老家伙質疑了。”

  伏瑤軫沉默不語,她想到金霞天女。

  仙人,超脫紅塵。

  縱是文明更替,也與他們無關。

  為何他們仍執著于流轉在一個個文明?

  還有天女提醒:東來神洲歷經八個道紀,五個文明,終于在這個文明擁有足夠的積累,足以誕生證道者。

  這足夠的積累,除卻數個修真文明積累的各種知識外,會不會也暗指,那份自一元文明千錘百煉而來的長生精神,終于足夠讓一位修士邁出證道那一步了?

  冷不丁的,楊岱發問:“太玄道圣怎么說?”

  “他又不是東來土著。不止他,伏家的祖先也沒資格利用這份力量。唯有東來生長的人,才有資格繼承這份傳承數個文明的力量。

  “這就是勘古學中的‘傳承派’。伏家老三扔出揣測后,自己沒有證實,反而惹得一群人爭論數十年。

  “有人認為:所謂證道,是那個長生精神托生為人,從修真者一步步走向證道。或許,他此刻已轉生為一個十分早慧,通曉各種道法的天才。

  “有人認為,證道如養蠱。在積累足夠之后,修真界會誕生一大批天驕。通過競爭,最后有一人脫穎而出,繼承這份跨越數個文明的遺澤,成功證道。

  “當然,還有人認為‘修真文明’子虛烏有,都是狗屁。與其靠外力,不如學著太玄道圣那樣,自己獨力證道。當然,這就需要天書幫助。”

  西俠不斷抱怨著。

  他這些年勘古,越發感覺到勢單力孤。

  那小子雖然死了,可他留下的東西被人整理,竟形成一個類似道統、教派的奇怪組織。一群人團結起來進行勘古,收集“文明精神”可能存在的證據。

  而另一波人為了反駁,也積極展開勘古。

  在雙方斗爭交鋒下,本就稀少的勘古人士幾乎都加入兩個勢力。西俠孤家寡人,不肯加入雙方實力,甚至連交流有無的道友都快找不到了。

  畢竟,他勘古的目的,和那群人都不同。

  弘文閣主的目的是尋找起源,探索真相。他的想法影響一大批朋友,締造了現在的古怪局勢。

  而西俠,則是為第三個修真文明所出現的奇跡——天書。

  混元金章在東來神洲出世,借助天書傳承,第三文明誕生仙人,開啟真正意義上的證道之路。西俠勘古的目的,就是尋找“混元金章”,以天書成就自己的道。

  至于什么修真文明,他才不在乎。

  縱然文明成精成妖又如何?

  成仙,就跳出人間紅塵,脫離修真文明的范疇,成為與其平起平坐的存在。

  有天書傳承,也就不用窺伺那所謂由長生執念演化而來的先天精神之源,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邁向大道。

  這也是衡華老爹當年提出的另一個推測:

  當今證道,存在兩條路。

  一條是天書,唯有天書才能證道。

  以地典仙書成仙后,便無路可走。所以,凡仙人得道,最終仍要歸入天書道法。

  另一條是合道,通過修真文明的演化,成為整個文明的“道主”。作為領袖繼承那份傳承無數歲月的精神,從而推動自身跨入先天道門。

  在西俠眼中,衡華老爹招事的本事,不比伏衡華差。

  眼下,伏衡華不過鼓搗一些功法,弄一些千奇百怪的玩意。

  但他老爹當年提出“兩個證道,一個猜想”后,直接從天玄道臺外另立了一個門戶。

  天玄道臺內的種種道法研究、神通探索。歸根究底,都在天書范疇內打轉。

  其目的,都是自我成就,最終超脫證道。

  而衡華老爹的研究,是勘古求真,從修真文明的起源入手。尋找那個可能存在的“無形精神”,并以陣法將其拘束、掌控。

  什么三災,什么天劫,都是虛的。

  通過合道的方式,借用集體的力量締造一個足以證道的文明。

  再不濟,也能通過這份力量誅殺龍王。

  據西俠所知,衡華老爹死后,他那群友人和支持者,非但沒有停下研究。反而通過某處古遺址,構建了一個連天玄道臺都無法窺探的神秘法界,自稱“逐古人”。

  利用幾個古前文明的遺跡,妄圖和天書道統別苗頭。

  西俠心道:衡華那小子瞎折騰,還自己研究天書?我倒要看看,他碰到他老爹留下的爛攤子,倒要怎么處置。

  三人一番趕路,最終來到到伏丹維三人對峙的廣場。

  狂風卷動灰盡,層層環帶包圍著三人。

  縱然面對劫仙,伏丹維仍沒有退后,而是以指御劍,窺伺著出劍那一刻。

  “道兄,你真要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與我相斗?”

  兩位劫仙在風帶內交手。

  劍光與寶氣激蕩,每當秦琳想要出劍教訓伏丹維,都被玄通上人以萬寶金霞攔住。

  他含笑道:“大家和氣些,莫要沖突,莫要沖突…在當下,還是顧著邪道為上。”

  西俠看到劫仙斗法,不假思索扔出一道玉符。

  秦琳看到西俠,眉頭頓時皺起,小心避過玉符。

  啪——

  玉符在空中爆炸,卻沒有任何異常。

  “假的?”

  秦琳心中惱怒,可西俠又扔出一枚玉符,她仍不敢硬接,默默退讓。

  她清楚西俠身上有劫仙凝練的秘寶。

  若自己碰到,少不了被劫火灼傷。萬一引動自己的真靈火劫,那樂子就大了。

  “秦家大嬸!你就算為閨女出頭,這些年將老劉全家攆出南海,還不肯罷休嗎!”

  秦琳與諸俠的恩怨,可追朔到南陽劉家仍在南海之事。

  當年秦琳師尊巡游而至,見秦琳頗有仙根,想要帶她回去修行。

  彼時,秦琳上有垂老的父母,下有一個父親早亡的女兒。

  想要將父母、女兒帶入山門,但師尊言其等并無長生之緣,無法前往仙山修行,不如在人間求一個安樂。

  秦琳思來想去,打算給女兒尋一個良人,并找人代自己幫二老送終。

  在南海俊秀中挑選一圈,最后看上劉陽師。

  一是劉家風評好。

  二是秦家和劉家祖上有親,平日就有往來。

  三是劉陽師資質不俗,可以拉一把女兒。

  然而,劉家對這樁婚事并不上心。畢竟,劉陽師有望結丹,何必跟一個無望長生的煉氣女修結為道侶?

  秦琳不樂意委屈女兒,瞧不上其他南海家族,依仗金丹之力多番登門求取婚書。

  最終,劉家拿出一個折中辦法:他們代秦琳奉養雙親,認其女為養女。未來作為劉家姑娘出嫁,為其尋一良配。作為酬謝,秦琳未來需作為劉家客卿,庇護劉家五百年。

  事情至此,秦琳也答應下來,安心隨師尊回去修行。

  百年后,二老由劉家妥善安葬。秦琳派人送去謝禮。

  又過二百年,事情出現轉變。劉陽師雖對秦家小妹無感,但秦家小妹在劉家長大,對義兄動情。在劉陽師與他人許婚時,她多番作妖無果,負氣外出尋母出頭。

  哪知逃家半道,被南海水匪殺死。

  秦琳出關后得知此事,自然不肯和劉家罷休。

  礙于昔年誓言,生生忍了五百年才著手針對劉家。最終逼迫劉家背離故土,全盤從南海退出。

  伏丹維、白河子是劉陽師好友,自然要為其出頭。

  當年秦琳仍為元嬰宗師時,沒少被三個意氣風發的年輕金丹修士聯手針對。

  可等秦琳渡雷劫,就輪到三人被追著打。

  也虧得三俠人脈廣,加上這件事本就是秦琳母女理虧。在各路人士說合下,不許秦琳再胡亂牽連無關人士,不得妄下殺手。

  但正面對上,秦琳免不了要對幾人羞辱一番。

  西俠不斷扔秘寶阻攔,加上玄通上人糾纏,秦琳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段四景趕來坐鎮。

  段四景拱手:“道友。冤有頭,債有主。你尋劉家人,余斷然不會出面。可伏家與我有親,不可任你折辱。再者,木道兄和伏家乃姻親。他脾氣不好,你若折辱伏道友,他豈肯罷休?

  “不如將恩怨延后,待東海斗劍再見分曉吧。”

  秦琳不語,化白光率先殺入邪王殿。

  眾人緊隨其后,一同趕去誅殺邪王。

  然而——

  待眾人趕到時,看到太陰金柱倒塌,遍地邪修尸首和妖蛙殘骸。

  至于蛙人王,根本不見蹤跡。

  西俠看到角落一道印記,童孔瞬間收縮。

  遂古傳道印?

  伏家老三,不——是那群混賬玩意!

  轟隆——

  下一刻,地宮頻頻晃動,整座遺跡冒著白光,正逐步脫離這片時空。

  “不好,是乾坤挪移——斗轉星移法?”

  玄通上人和段四景同時出手,護著一群人脫離地下。

  而另一邊,白河子三人灰頭土臉,也狼狽地逃回地面。

  秦琳站在深坑邊緣,望著憑空消失的地下遺跡,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對伏丹維諷刺道:“子債父償,天經地義。你兒子惹出來的孽債,看你日后如何應對。”

  說完,化白芒遁走。

  玄通上人望著深坑,想到昔年那人的邀請,輕輕搖頭。

  “這天地間還真有人那么無聊,非要鼓搗追求一些地底老東西嗎?”

  既然已被淘汰,那就不再迎合這個時代,何必重新翻出來呢?

  “逐古人?”

  伏衡華一臉微妙,望著山底下的三個黃袍人。

  他得宋春秋指引,來與天乙宗修士匯合,準備一起堵妖獸。

  可妖獸沒等到,卻在山底遇見三個神秘人。

  他們用陣法拘禁妖獸后,站在這里等候眾人。

  “閣下便是伏衡華?”

  伏衡華眨眼,仔細打量三人。

  看不出他們的深淺,似乎是三個金丹修士。

  “等等,衡華,他們是咒靈!”

  衡華從玄微派出來,特意帶上缸中赤龍。

  而赤龍本就是咒術所生,立刻查覺三位修士的本質。

  “他們本體不在這里,是以咒術形成分身,萬萬不能大意。”

  衡華暗中激活云軸,數十尊星神環繞在身邊。

  “三位道友是專門等我嗎?”

  三人不答,仔細打量伏衡華后,中間那人問道:“我問你,大道如何修行?”

  伏衡華滿頭霧水,還是老老實實說道:“道在腳下,直行便是。”

  對這個答桉,三人并不滿意。

  “大道坎坷,窮盡一人之力也難窺之。當合眾人之智,共參大道。你可認同?”

  衡華不明所以:“這不就是天玄道臺的理念?三位前輩若想交流有無,大可在道臺聯絡同道。”

  “天玄道臺?”

  三人冷笑不已。

  當年他們的理論被劫仙們禁止,賬號都被封了!

  “道臺那一套,早就過時了。”

  “互通有無,研究神通,參悟天書——天書豈是我輩能參悟創造的?”

  聽到這話,伏衡華頓時不樂意了。

  “遺洲的消息,我們亦有耳聞。你小子自己瞎鼓搗,簡直胡鬧!趁早趕緊散功,好好去研究你爹的陣法。”

  陣法?

  伏衡華聽得更搖頭了。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對我而言,陣法只是媒介,并非大道。我之行道,自當從己愿。”

  “就憑你那不知成不成的天書?”

  “那就請前輩賜教。”

  伏衡華當即伸出手,五行元氣在身邊匯攏,五尊神靈虛影出現在背后。

  “五行山——”

  衡華一邊出手,一邊與丹泉子等人打手勢。

  眾人見狀,迅速催動星辰道法,將法力注入衡華召喚的數十尊星神體內。

  “北斗注死,天罡斬念——”

  數十尊星神虛影化作一道道洪流,在天空凝成一尊十丈高的北斗星君法相。

  他手持七星寶劍,在五行山壓向三人的同時,狠狠對下方噼下。

  仙藻宮。

  伏桐君從萬霞宮帶回消息后,便與東方蕓琪繼續研究。

  這日,有修士前來拜訪東方蕓琪。

  東方蕓琪愣了良久:“拜訪我?還是男修?可是玉圣閣來人?”

  玉鸞搖頭:“玉圣閣弟子,我又如何不識。而且,也不似魔修。”

  伏桐君看向東方蕓琪,見她蹙眉道:“我幾乎不在外面走動,除玉圣閣外,打過交道的男修唯有你那兄弟。既然玉鸞不識,顯然也不是他。”

  “他慣會易容,許是換了一個面目?不如見一見,反正在家里,出不了事。”

  東方蕓琪看向自己下身,面露難色。

  伏桐君道:“何須露面,以屏風遮掩便是、再不濟,我替你來。”

  “還是你替我吧。”

  伏桐君旋即變化容貌,和玉鸞出去。東方蕓琪則取一面寶鏡,暗中關注。

  堂上站著一位年輕男子,豐神俊逸、溫文儒雅。

  “在下殷彥青,此來乃為祖上之盟,特請少宮主一起勘古西海云博島。”

  “祖上?”

  伏桐君幽幽望著男子,冥冥之中她似乎感知到什么,開口說了一句讓玉鸞完全聽不懂的話語。

  男子聽到此言,頓時露出喜色。

  “少宮主果然也覺醒了?”這句話,也是一句玉鸞聽不懂的語言。

  神脈家系,六陽那邊的?

  伏桐君暫時以閉關為由婉拒。

  殷彥青也不以為意,留下一塊“逐古令”后,便告辭離去。

  臨行前想起一事,他道:“聽聞少宮主一心鉆研太陰天書。恕我直言,天書之道艱難無比,若找不到太陰府,莫要強求。”

  “我記下了。”

  伏桐君命玉鸞送客,將令牌拿回去給東方蕓琪看,東方蕓琪頓時陷入沉思。

  拿起令牌反復翻看,她對伏桐君道:“我聽父親提過,那是一群不被仙道正統所容的怪人。他們所追逐的,并非古仙人洞府。而是更加古早,沒有半點用處的遠古遺址。

  “父親說,那些遺址是古代凡人修建,和我輩修真者無關。但你我出身擺在這里,恐怕那些人里有你我的同類。”

  “六陽家系而已,無須理會。你眼下當務之急,是研究你的太陰天書。”

  什么非要尋得太陰府的說話,伏桐君才不理會。

  她打小和伏衡華相處慣了,也不是那等循規蹈矩之輩。

  天書又如何?

  路,到底是走出來的。

  前人能走,我輩亦然。

  星光消散,五行山崩,三個黃袍人已消失不見,唯有一塊黃玉令落在深坑中一閃一閃。

  “賢侄,你眼下不懂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與你計較。你切記,天書不可妄修,還是早早散功,繼承乃父的家業吧!”

  伏衡華連翻白眼,心中厭煩不已。

  前頭祖父如此,如今又有一群人拿捏長輩口吻,你們是誰啊!老爹那邊的朋友?

  不好意思,不熟!

  自打老爹故去,除當日悼念之時見過一面。后來,伏衡華再也沒見過父母的友人們。

  何仙音說自己閉關。

  行,但總不能都閉關吧?

  一個可憐的,失去雙親的孩子,你們這些長輩不看在父母情分上過問。如今倒是一個個跳出來擺出長輩風范了?

  “逐古傳道令?”

  丹泉子看到坑底那塊令牌,臉色頓時變了。

  “道兄認識?”

  伏衡華伸手一招,將坑底令牌拿在手中。

  目光一凝,他發現令牌上的字跡有點眼熟。

  把玩幾下,他不著痕跡收入袖袍。

  “感情,是幾個泥坑打滾的瘋子。”

  丹泉子滿臉厭惡,搖頭道:“我對這些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們自稱‘逐古人’,又與一般的勘古尋道不同。似乎是打算從地下古跡尋找什么東西。

  “這群人在天乙宗是禁忌!道友日后莫要跟他們打交道,安心在玄微派修行。若有興趣,也可來我家做客。”

  五十年前,丹泉子的一位師叔叛門而出。

  離開前,口口聲聲道:太玄道宗并非東來正統,唯有尋得正統,才是東來未來出路。

  要知道,天乙、玄微、兩儀各派以太玄嫡傳、仙道正統自居。

  碰到此等胡言亂語,當然只有一個選擇。

  天璇子、天權子親自出手,卻被一群逐古人擊退。

  據聞,那段時間有好些門派長老突然離開,主動脫離天玄道臺。

  這種丑聞,三大水域從不對外提及。但在金方水域,太玄各派中,逐古人的風評極差。

  有人傳聞,這群人打算另立道統,甚至要跟天玄道臺別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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