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鑒來得何等風光,走得便如何頹唐。
一封奏文寫好,王鑒一刻都不想多呆,當即便告辭離去。
他是朝廷點選的命官,且武陵郡王在與不在,他都是行御史臺事實上的主官。
蘇徹現在還沒有殺官造反,史赤豹更沒有理由留他,便這樣送了這位長史離去。
他一走,瑯琊王氏的那些鐵騎也自然跟著退去,整個緹騎衙門處倒是立時清凈了不少。
只是這位王長史回去又有如何動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賢弟這幾日不在衙中,愚兄可是想念得緊。”
王鑒走了,史赤豹也不能讓蘇徹離去,拉著自家這位副手重新在執事堂坐定,重新屏退左右,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勢。
“理刑的傷勢如何?”
“幸好沒有傷及根本,只是要想同賢弟一般更上層樓,怕是千難萬難啊。”
史赤豹看著蘇徹,眼中滿是羨慕。
這位史千戶出身儒門,武道第六品的修為,這等水平已經算是朝廷在慈州一地最上層的高手了。
像自己這樣的五品還丹在今日的大梁朝廷之中,也是有數的,不是領兵一方的大帥,便是朝中有數的重臣。
要知道北邊的那位幾乎把謀朝篡位寫在臉上的宇文太師也不過是第四品修為。
“賢弟此番定鼎樞機,邁入第五品還丹境界,恐怕要龍騰鳳翔,離了這小小的慈州更上層樓。愚兄這里先恭喜賢弟了。”
“提刑說這些可就遠了。”
蘇徹看著史赤豹道:“武陵郡王失蹤一事,提刑可有頭緒?”
“能有什么頭緒。”
史赤豹搖了搖頭:“說起來還要問賢弟一句,你可是見過那位殿下的。”
“不過是說了些招攬的話,別的也沒什么。”
蘇徹自然不會實話實說。
知道自己與武陵郡王同行的人,便只有謝夫人、侍女朱厭 然而半路上卻遭逢截殺,謝夫人與那頭朱厭不知道身在何處,也就成了無頭公案,倒是為何針對武陵郡王,還是要仔細琢磨。
這背后必然是有陰謀的。
“千頭萬緒啊。”
史赤豹其實知道的也不多。
緹騎的調查也只是停留在蘇徹見過武陵郡王的程度上,不然史赤豹也不會叫人火速趕去建康面見馮不行。
他這么做的目的就是早點提醒馮公公,讓武陵郡王失蹤一事的主動權掌握在緹騎手中。
“唉,賢弟這幾日是…”
“尋找了一處地方修行,正好定鼎樞機。”蘇徹隨口回了一句:“正好了卻幾樁新仇舊恨。”
“新仇舊恨,誰如此不開眼敢招惹賢弟?”
“一個叫實叉難陀的禿驢。”
史赤豹一時沒想起這實叉難陀又是那個,便接著跟隨口念叨了幾句。
“賢弟應該也乏了,先回你那新宅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來辦。”
史赤豹念叨的讓蘇徹眉頭一皺。
新宅,我什么時候買房子了?
之前上任山陰縣的時候,蘇徹曾經讓人尋過一處院子給小狐貍居住,再往后什么求田問舍的事即便有心也沒有那個功夫。
這慈州府城乃一州首善之地,自己什么時候在這里新買了一套宅邸。
怕不是史赤豹預備給自己送下的禮物。
老史啊,老史,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心狠手黑。
蘇徹又跟史赤豹聊了會,這才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說來還是冤枉了人家史千戶。
這處新宅說根源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當初陰陽界碎,餓鬼道立,上古孽龍東入大海,慈州受災慘烈,流民不知多少紛紛向建康而行。
自己用青帝寶苑培養糧食,讓人去施粥買地,還從建康家里請來了個叫蘇福的大管事來操持,立起了一個“未央商行”。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操弄,反正是賺了一大筆銀錢,那大管事蘇福拿了這么許多銀錢,便覺得自家三少爺在慈州城做官卻沒有居所,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于是便走了緹騎的路子,找了一處美宅低價買下,算是杜陵蘇氏在這慈州城內也有了一份家業。
聽史千戶講完事情前后起源,蘇徹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
當初搞那個未央商行的目的不過是周濟一二流民,因為缺乏人手,所以請了建康家里的管事們過來支援。
初心雖好,不過最后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蘇徹只有趕緊同史千戶話別,說好了明日再回來辦差,先行一步在幾個緹騎的引導下直奔自己那處府邸。
慈州城為一州首府,自然是一等一的富庶,城內民居鱗次櫛比,食肆酒樓、衣帽店、南北貨店比比皆是,街巷上挑著擔子販賣各式物品的貨郎吆喝聲此起彼伏。
蘇徹的新宅不在這些熱鬧地方,按照同行緹騎的說法,蘇徹新宅所在地方叫榕下巷,巷口有一棵身形碩大的古榕,是慈州城內名流大族所居之地。
又轉過幾個街巷,終于走到一條兩丈多寬的街巷,一棵碩大的榕樹宛如冠蓋,郁郁蔥蔥,街上一座座牌坊立著,寫著“兩朝司馬”“威震東南”“仁孝厚重”等字樣,述說著這里主人曾經的官銜,歌頌著他們的品德和功績。
這些牌坊都是皇帝親自頒下,用來表彰這里的主人,時光荏苒,可能昔日被表彰的家族已經不再顯赫,乃至消失于光陰里,但是這些牌坊卻留了下來。
蘇徹遠遠的便能看見一座宅邸,門口上的牌匾寫著“蘇府”的字樣,大門緊閉,門口的拴馬石上拴著幾匹馬。
四個穿著官服的緹騎提刀立在門口。
蘇徹看到這里眉頭微微一皺。
緹騎們自然是認識這位小蘇理刑,看見本主歸來,一個個趕緊上前見禮,沒多久大門敞開。
陸柏領著蘇福等一眾管事也跑出來迎接。
“公子一路辛苦,已經讓他們備好茶飯熱水…”
大管事蘇福是蘇家老宅來的,可以說是看著這位蘇三公子長大的,看見了蘇徹趕緊上來打招呼。
“一會再說。”
蘇徹問向陸柏:“我不是補了你百戶官,為何不在衙中坐堂?”
陸柏面露難色只是一笑:“公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